维查耶娜忧心忡忡地说:“陛下已经五十岁了。虽然他没有明说,我却能感到他是急着想在自己尚有精力的时候为后世留下足够大的影响。”作为同枕人,维查耶娜王妃的猜测无疑是有些根据的。“我所担心的是,陛下早就不在他盛年的状态了。这几年,靠着药物和我所受的训练,总能让他在与我交合的时候自信满满的。可那毕竟不是床上,而是风餐露宿的军旅,是危机四伏的战场。万一战局不利,拖延成了持久战,他的身子骨是不是顶得住就很让人担忧了。”
安妮塔摄政心领神会地笑了。毕竟她和维查耶娜一样,接受过类似的特殊教育。“这就不好说了。我没学过军事,也不了解阿蔢达尼亚的实际情况。或许你该向萨克撒.贡多斯询问一下。”萨克撒.贡多斯是安妮塔的同僚,代表军方利益的另一个帝国摄政。
“他是哈特霞.帕拉萨皇后那里的人。”王妃对内宫的势力范围是非常熟悉的。
安妮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维查耶娜又说:“还有一点。刚听陛下说起他想让图拉克随军去阿蔢达尼亚的时候,我简直高兴得不知如何谢恩了。可当天晚上,我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有一场庄重的葬礼,死者则是一个孩子,比图拉克的年纪还小些。圣洁之火将他的躯体紧紧包裹,火焰带起的风掀起他的衣衫,我惊讶地发现那孩子竟然没有心脏。我向身边的侍女说起,她们都说是好预兆,说是皇帝所燃起的战火终将令死亡的坚冰消融。我却在她们的眼中发现一丝惊慌。后来我才想起,那个孩子是莉拉一世的儿子阿兰.席侬王子。他就是在与亡灵的作战中被挖去了心脏。莫非这个梦意味着我的儿子图拉克也可能落得同样的下场?”
安妮塔其实在维查耶娜说到一半的时候就想到阿兰王子的典故。维查耶娜王妃要不是身为母亲为儿子避祸的本能,也应该早就想到了。女摄政只得安慰王妃。“梦就是梦,做不得数的。而且阿兰是莉拉一世和瓦吉安的大儿子,努尔五世的第一继承人是皮亚斯.尼森哈顿罢。图拉克的位置很靠后的呢!”
这个理由根本不够充分。“可只有图拉克要去阿蔢达尼亚。我特意问过陛下了,皇后的皮亚斯王子和温妮菲王妃的迦德拉王子都不会随同。”维查耶娜苦涩地说。她靠近安妮塔,压低了嗓门道:“我还听说陛下对图拉克的恩宠,惹得皇后非常不悦。她那种连皇帝最喜爱的女儿都敢下毒的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即便她不对图拉克下手,只要通过军方的关系故意使图拉克陷入险境,就很有可能让图拉克重蹈阿兰王子的结局。”
安妮塔轻轻点头。原来王妃请她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你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图拉克的脑筋不错,还有点小聪明。只不过他的阅历尚浅,保不准就会受人坑害。能不能麻烦你替他找个合适的保镖,必要的时候还能给他点提醒。”
安妮塔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我想到一个人选。”
维查耶娜好心地提醒道:“我那个儿子可不好管束哦!”
“放一百个心,那个人一定可以把图拉克王子管得服服贴贴的。而且图拉克王子被管了,还不敢向你或皇帝抱怨。”
“也别太为难他了。”王妃又叮嘱道。
唉,自古慈母多误子啊!——安妮塔心里埋怨道。她一边向维查耶娜保证会爱护好图拉克的,另一方面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什么要牵挂的孩子。
国家性的活动前,那些身居高位的贵族尤为忙碌。在安妮塔和维查耶娜的谈话中被提及的枸纳.乌代尔摄政也是如此。在他的府邸,今天有个小范围的,只允许受邀的少数人参加的宴会。
乌代尔摄政的夫人新近去世,他也无意让自己的几个妾室过快地占据自己身边位置,所以请了自己的表姐、宫廷贵妇嘉娜拉担任女主人的角色。客人包括梅尔家族的老摄政克里斯,帝国国库总管杜法拉(duphara),米索美娅的大地主、大农场主科诺(konew),农产品市场的巨头墨伊斯(mous),以及拥有米索美娅-阿蔢达尼亚混血的大贵族、拥有一千顷以上的私有土地的地主二十多名。都是米索美娅一等一的精英。然而客人中还夹杂了几位宗教界的人士,而且佩戴的是图墨吐斯教的火焰圣徽。
枸纳.乌代尔正与其中一位年纪在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的女祭司谈笑风生。
“瓦舒莎娜(vashushana)宗母,我敢保证西姆拉教堂会成为这次典礼中的一个亮点。想想看,您手下那些**之神的女祭司们在楼顶观景台上一路排开。她们紫色的裙摆在风中飘荡,曼妙的身材一览无遗,怎不让人浮想联翩呢!到时候,要担心的恐怕不是捐赠渐少,而是如何保证教堂的大门不被蜂拥而至的信徒挤坏的问题罢。”
嘉娜拉用贵妇的羽扇遮住嘴唇咯咯地直笑。
瓦舒莎娜约二十年前接任焰龙帝国大宗母的职位。她自称伊姬斯人,但她高耸的鼻梁及碧蓝的眼瞳,却暴露出沙漠民族的血统。瓦舒莎娜对卡特理派相对宽容的态度,更加深了人们在这方面的猜疑。不过教廷选择瓦舒莎娜在这个渐渐滑向奥迪尼斯信仰的帝国担任图墨吐斯神的精神领袖,自然有其现实的考虑。瓦舒莎娜并不是那种信仰上可以承担中流砥柱角色的坚定教徒。相反,她更愿意接触世俗的事务。或者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善于通过唤醒人类最本能的**,宣扬图墨吐斯神的教义。
在她任内,西姆拉教堂开始接纳那些因为多次结婚,特别是通过婚姻换取财富的,在社会上名声不佳的女性。通过成为教廷认可的教徒,这些女人可以明目张胆地与人私通,而不必承受奥迪尼斯信仰的社团对其行为的指责。有些贵族女性也常常以图墨吐斯信仰为理由,借助教堂的掩护与自己的情人约会。瓦舒莎娜甚至为圣.久纳尔街的女人们开设善堂,为她们治疗其所从事的行业特有的疾病。当然,这些都不是免费的。向有需要的女性收取费用,使得西姆拉教堂所拥有的财富短短十年内甚至超过了街对面的奥迪尼斯教堂圣.阿泽斯教堂。这些钱又被用于举办各类宗教活动,一举改变图墨吐斯教廷因不敌帝国国教奥迪尼斯信仰而在曼卡斯所遇到的颓势。
不仅如此。
瓦舒莎娜宗母恢复了图墨吐斯教古老传统中的‘首夜权’拍卖。也就是说,那些成为奉养圣?利刃的侍者,并获得修女及以上资质的女性教徒,在结婚前允许其将‘首夜’的权利在教堂中公开拍卖。教堂有义务确保拍卖的公平性,并将所得的百分之八十给予出卖者。另百分之二十,则成了教堂的佣金。虽然听着有些野蛮粗俗。然而对于那些出身贫贱的农夫、雇工之女来说,与其被家里当做商品卖给自己从未见过的男人,甚至更遭,被当地领主强迫地夺去贞洁、被当成礼物送给某个为领主办事的走狗,还不如在教廷的保护下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笔离开卑贱的生活、重新开始的资金。据帝国政府暗底下的统计,单这一项就为曼卡斯的图墨吐斯教堂增加了每年约一千枚金币的收入,新增教徒也稳定保持在五百至八百之间。
瓦舒莎娜今年五十五岁,却依旧容光焕发。有人说她每夜都会换一个同床的异**,从而保持旺盛的精力。考虑到她的所做所为,这很有可能是某种恶意中伤。其实瓦舒莎娜也没其它的路可以选择。努尔三世萨玛什?尼森哈顿之后的历任皇帝,很少能保持这位中兴之帝的宗教平衡政策。图墨吐斯教不但失去了帝国政府所提供的资金,还因为非国教的地位而受到歧视。唯有吸纳那些不被奥迪尼斯教所容的人,才能确保教廷在帝国境内的组织结构;只有想尽办法吸纳金钱,才能抵御居主导地位的奥迪尼斯教的影响力。在这方面,瓦舒莎娜宗母无疑是成功的。由于她的活跃,帝国图墨吐斯信徒的数量停止了下滑的趋势。在曼卡斯及周边地区,甚至有所增长。
除了衣服上精致的刺绣圣徽,瓦舒莎娜今天的穿戴完全是一幅帝国贵妇的模样。今年流行的伊西斯样式裹身的长袍下,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肤和与年龄不相符的紧致腰腹。
“乌代尔摄政,您总是出这样的馊主意。秩序祭司团的肯?亚玛(kenyama)团长已经在谴责我们败坏社会道德、动摇帝国立足根基了,您还要我们的姑娘们大张旗鼓地抛头露面,那岂不是在火上浇油!万一哪天自命清高的奥迪尼斯教武装祭司们暴怒之下冲进我的教堂里,我又拿什么抵御他们呢?”
乌代尔摄政色迷迷地看着瓦舒莎娜宗母裸露在外的部位“不必担心那些嘴上没毛的宗教狂热分子。秩序祭司团的地位再崇高,也还是要受帝国法律约束的。如果他们敢胡作非为,我就以扰乱治安的罪名逮捕他们。透露点内部消息给你——皇帝因为肯?亚玛坚决不同意加入本次对亡灵的战役,对秩序祭司团正恼火着呢!要真发生类似的事件,恐怕肯?亚玛的麻烦就大了。”他语气轻佻地说:“其实肯?亚玛的禁欲政策早就在祭司团内很不得人心了。只要你们肯出卖点色相,气势汹汹地攻进来的年轻祭司大半都会拜倒在石榴裙下,哪里还有力气对你的教堂动手?”
“我怕的就是他们动手动脚的。”瓦舒莎娜宗母也开玩笑地说:“摄政您也知道,秩序祭司团在帝国征用物资向来是予取予夺的。他们占了便宜不付责任也就罢了。我怕他们尝到了甜头,以后就会三天两头地来骚扰我们。那我可消受不起哦!”
帝国主教胡维什(huvish)正和乌代尔摄政的表姐嘉娜拉在旁边说话,此时也凑过来道:“宗母阁下的担心是有依据的。几个圣久纳尔街的信徒这些天向我抱怨说,秩序祭司团现在嫖宿都不付钱了。他们享受完了,就丢下几张白条。回头找上门要兑现的时候,秩序祭司团的肯?亚玛团长坚决不予承认,还说是我们图墨吐斯教有意抹黑他们。我还听说肯?亚玛团长因为眼红我们在圣久纳尔街所获得的捐赠,向帝国政府提出要封闭那里的建议呢!”
在瓦舒莎娜的光芒笼罩下,帝国委任的主教胡维什(huvish)所获的的成就相对而言反而不怎么起眼了。作为面对世俗事务的正统负责人,胡维什主教的主要精力花费在封杀任何企图阻碍瓦舒莎娜宗母各类特立独行的、拓展图墨吐斯教势力的举动的可能性上,所以他对帝国各方面传出的大小、琐碎消息都不会放过。
巨商墨伊斯(mous)在一旁附和道:“没错。今年我本人就拿到了肯?亚玛签名的好几张白条。乌代尔摄政,您也是该好好管束他们一下。就算帝国欠他们的帐,那也是哈吉尔一世时代的陈年旧事了。肉街的娘们也就算了,没道理让我们这些人没完没了地伺候着他们啊!”
一番交谈,撩起大地主科诺(konew)心里的不满。他也抱怨起秩序祭司团的诸多不是,包括随意占有地方资源、训练时践踏作物、利用自己土地出租牟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