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年纪,通常所见即所得,所得即一生。
处于中二时期,会认为眼前的一切就是全世界也无可厚非,这一点让沢田纲吉的变化对于鸣海来说,简直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一样——
让她后悔的第一件事,是沢田纲吉选择离开日本前往意大利。
沢田纲吉动身去意大利的那一天,是四月难得的一个艳阳天。
鸣海早在一个月前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去送机前,她仍然恍恍惚惚的,对这件事没有一点真实感。她早上照常起床洗漱,从衣柜里随意挑了身衣服,下楼吃了个早餐后,这才搭上了去机场的地铁。
一路上她安安静静,没有思考任何的事,也没有动任何念头,只是放空脑袋等待着时间过去。
直到在机场的候机大厅看到沢田纲吉和与他同行的那些人,鸣海才真切的意识到,原来这都是真的。
沢田纲吉要去意大利了。
沢田纲吉,要去意大利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恐怕就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最后’啊。
这是多么让人绝望的词。
绝望到在那一刻,鸣海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的程度。
“鸣海,你来了。”
沢田纲吉和她相隔几步之遥,他就站在那里,站在人群之中,微笑地看着朝他走过去的鸣海。这个时候,鸣海明显感觉到了一丝差异。
差异之处在于,沢田纲吉有那么多人陪他去意大利,而她是一个人来送行的。
“嗯。”
鸣海只能瓮声瓮气地发出一个音节,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说话的*——
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出现或许会显得有些突兀;
她开始意识到,或许沢田纲吉的身边有没有她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言,这些不确定的猜疑无疑是致命的。这些想法让她变得毫无自信、畏畏缩缩,甚至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
原本的她不是这样的。
或者说,在面对其他人和其他事的时候,她都不会这样。
就在鸣海遵从本能蓦地停下脚步的时候,沢田纲吉却离开人群朝她走了过来。
“抱歉,鸣海。”
走到鸣海面前的沢田纲吉低垂着眼眸,依然是那副鸣海所熟悉的乖顺的模样。可他开口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完全点燃了鸣海的怒气——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情绪究竟源自于哪里,可她就是想对着这样的沢田纲吉发脾气。
“为什么要道歉?”
“我……”沢田纲吉的头垂得更低了。
“明明连道歉的理由都说不出来,所以为什么要道歉呢?”鸣海步步紧逼。
“……”
“沢田纲吉,我喜欢你。”
“……抱歉,鸣海,我——”
“现在就有道歉的理由了不是吗?”鸣海打断了沢田纲吉的话,“不过不必道歉,毕竟我也只是想在最后让你记得我而已。”
面对鸣海突然被激发出的攻击性,沢田纲吉脸上表露的却是近似于心痛的表情,他注视着鸣海的眼眸,棕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不舍,最终还是被满满的歉意所替代,“对不起,鸣海。”
“最后要说的就只是道歉吗?”
沢田纲吉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向前跨出了小半步,随后他张开双手给了鸣海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并不像是情人间那般紧密契合,沢田纲吉甚至因为紧张而有些微微颤抖,将鸣海虚搂在怀中后他很快又松了手。这个拥抱对于鸣海而言甚至没有什么实感,只不过她却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了对面那个少年所倾尽的温柔。
少年还是那个少年。
明明是他主动拥抱她的,结果脸红和手足无措的还是他自己。
“我不会忘记鸣海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不管我去了哪里,鸣海始终都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
鸣海在那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是吗。那么再见了,阿纲。”
再也不见。
那时的四方鸣海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她从此以后再也不想和沢田纲吉做朋友了。
仅此而已。
…………
沢田纲吉离开日本后,鸣海意志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她的姐姐即将临盆,她才不得不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快到预产期的那几天,鸣海时时刻刻精神紧绷着,幸好最终一切顺利。
夏海生了个女孩,就如同之前预期的那样,她给这个女孩取名梨乃。
孩子刚出生的头两天,鸣海的姐夫来医院看望过她姐姐和孩子几次,不过每次呆的时间都不长,这让鸣海颇有怨念。不过担心影响到夏海的情绪,鸣海始终不曾将这些表露出来。
顺利生产后,夏海显得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