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没等众人考虑,桓阶便斩钉截铁否定了长沙将杨龄的建议,“咱们无论如何不能去安城北,那里地势开阔,若是刘备的人带西凉铁骑来,咱们和他之间就没了阻隔。一旦他领兵扑上来,大伙逃都来不及!”
“扑过来咱们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反正咱们这次北上为的就是跟他拼命的。是骡子是马遛遛才知道,我就不信姓刘的都长了三头六臂!”众人之中不少都久在荆南,不知天下大事,看不惯桓阶这种畏手畏脚的做事风格,跳出来大声反驳。
“杨将军以为自己是匹千里驹喽?”桓阶满脸冷笑,说出的话也咄咄逼人,“兵马再多,你能多得过十八路诸侯?十八路诸侯都被吕布拒之门外,吕布却屡次败在刘备的手里,你觉得你比温侯还强?!”
“那,那你还提议高大当家分兵?咱们兵多时尚打不过人家,分了岂不更危险?!”杨龄被桓阶噎得脸色发紫,梗着脖子质问。
“嗤!上兵伐谋,你懂不懂?”桓阶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笑,撇着嘴回击。“咱们这路兵马,不单纯是为了攻打城池。将刘备军调动过来才是咱的首要目的。但调动别人的同时,咱得首先保全自己。所以绝对不能北上平原,即便打不下安城,也不能派一兵一卒北上!”
杨龄无言以对,讪讪退了回去。他没读过书,不懂得什么叫上兵伐谋。但从桓阶的话里,他清楚听出来对方根本没有和刘备军接触的勇气。其之所以不愿北上,是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准备撤退,决不是什么调动敌人。
“再强攻两日,攻不下咱们就远路返回。告诉弟兄们,城破之后,东西他们随便拿,女人随便上!”桓阶见士气有些动摇,清了清嗓子,大声命令。
“冲进去,女人随便上,东西随便拿!”喊着口号,流寇出身的荆南军们对安城展开了一轮又一轮强攻。
“不抽头,谁抢到算谁的”杨龄等人亲自在队伍后督战,声嘶力竭。
无数喽啰抱着幻想从云梯上掉下来,无数喽啰抱着幻想再次爬上云梯。珠宝、铜钱、女人,就在城墙后,几乎伸手可及,但又是那样遥远。
“里边人撑不住了,大伙再加把劲儿!”桓阶操起故锤,亲自擂响战鼓。
“咕隆隆…….”连绵的鼓声犹如惊雷,从天际间遥遥滚过。桓先生桓阶的手臂在半空众中大开大阖,每一下都挥舞着委屈与不甘。
他是个饱读诗书的圣人门下子弟,本来不应该与这些土匪流寇为伍。如果不是因为这该死的乱世和世家门阀,他甚至可以到京师求学,一举成名天下知。可如今他却只能窝在荆南,甚至若非没有张羡作乱都不会有出头的机会。他读过圣贤书,天生就该比人高出一头。他要抓紧一切机会,把自己该得到的东西全拿回来。
“咕隆隆…….”桓阶越想越气愤,鼓声敲得慷慨激扬。他没打算跟刘铭对决,对方的战绩和名号,这些不关心天下的荆南将领或许不知道,他却深知道其中厉害。他只想借着此番北上的机会重树自己的威望,借着张羡这个蠢人来吸引敌军,自己偷偷摸摸攻入安城,夺取城里刚刚入仓的粮食。
有了这批粮食,他就可以再招募一大堆士兵,到时候选择是谁投奔都已有自卑。有了这场毫无悬念的胜利,他就可以让自己的声望重新达到昔日的颠峰,超越张羡、进而待价而沽去看看江东和北方的曹操袁绍。
至于负责诱敌的张羡会不会有危险,那根本不在桓阶的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的计划中,只要攻下安城,西路兵马就立刻带着所有战利品快速退却,然后无论张羡死活,所有人直接退往最南的桂阳,重新开辟一块基业。
刘备能在徐州吸引流民屯田,有了粮秣后,他桓阶也会。刘铭会训练喽啰为精兵,有了辎重后,他桓阶一样能。
他不该是一个仓惶如丧家之犬的流寇头子。别人能做到的,他都做得到。乱世已经来临,大汉已经失其鹿,人人都可以逐之。
这天下可以姓刘、可以姓曹、也可以姓桓!
桓阶不知道,他的心愿穷其一生没有达到,他弟弟的儿子,却几乎做到。他那个叫做桓温的侄子,不能千古流芳,便要遗臭万年,一手开创了桓家一闪即逝的基业。
“咕隆隆…….”鼓声如雷,似乎在跟着桓阶的郁愤,天地为之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