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曾经渴望的夸赞,如今他已经不再需要。
身下的坐骑龙奴,亦成了一种无言的讽刺。
他坦然接受着这一切,并且日益精进,踏上完美储君的这条孤独的王者之路,对于神帝发放的任务,众生的苦厄,他皆能够完美执行,不出任何偏差,活成了众生的意愿。
诸神敬仰他,凡民膜拜他,就连神尊长神都不得不对他以礼相待。
再后来,他接了一个任务。
讨伐人间之境,大是非之山。
山深幽篁里,他遇见了赠他一场倾世之雨的女子。
弱小花妖之灵,招来一场盛世之雨。
山的那边,红莲盛放。
山的这边,凄雨连绵。
一夜雨无声,本应牺牲焚成灰烬的水莲沉睡于湖底,而本该连同着山中泽灵一同被水莲庇佑的那朵花,却无声枯萎地碾落在了伞下泥泞里,如女子唇边的胭脂凋零,如古碑上的残血余红。
捧过泥土花骸,求来一口灵泉。
本应尘归大地的花灵,在凋零之中生长,等待盛放花香自来日。
而他,也依然在大梦红尘中等待。
神帝扶持幼神,引渡新神入界,却酿下祸端罪神之害,神界纯血一派,分崩离析,虽后得镇压拔除。
可顽疾之深,若非挖骨入肉,拔除二字,谈何容易。
那是神界伤筋动骨难以愈合的创伤!
苍生帝主,其罪之深,当以苦受轮回之苦,方可解脱。
父帝负罪,帝子无祁邪,他的身份未免就多出了几分尴尬。
父为罪人,他既是完美尊贵的储君,也是罪人之子。
这个完美之名,未免就多出了一点污痕。
污痕虽小,可是在洁白的雪地之中却是尤为明显,足以让旁人津津乐道,评头论足。
对于‘帝子’而言,这绝非什么好事。
可是对于无祁邪而言,他知道,他终于等来了他的机会。
自负罪枷,背负父帝之罪,他甘愿领罪,与父帝同受轮回剥命之苦。
在烙上罪印的那一天,隔着无边无际的天海,他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幽冥道别,何意相照。
……
……
安静听完这些往事的苍怜,许久无言。
办响,她轻声说道:“这就是弑神命格的宿命吗?黑白无法并生,双生子只能取其一?可是你与姐姐她都是神帝的孩子,他都是神帝了,苍生之主,为何要去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预言,我觉得小妖儿的姐姐是真心疼爱小妖儿的,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即便是坠魔了,只要小妖儿还存在与苍生之中,她真的会伤害这个苍生。”
她眉头紧皱,摇了摇头:“这样的结局,是在是太不可理喻了。”
陵天苏淡淡道:“我这次回来,不为长生,不为称帝,只为打破这些不可理喻,其中,有姐姐的,也就苍怜儿你的。”
“我?”苍怜诧异。
陵天苏看着她微笑道:“苍怜儿想知道,我这几个月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
……
三个月前。
黑色海域横亘于北疆之境,绝海无生,旧土不复。
海风掀起阵阵阴冷冰寒的气息,黑海死寂。
冰雪所覆的冻土洁白之地,在短短一日之间,鲜血横流冻结成一片殷红的复仇之地。
当年,北族侵略南族,究竟派兵多少上天凰山,陵天苏自是记不清楚。
族长牧连焯,在耗费半日时间,拟定出了一张名单。
陵天苏自然并未打算放过当年参战的任何一名北族之人。
在牧连焯拟定人员名单的前一刻,他取出神魔光阴卷轴,摊开放在掌心之中给他看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半日拟定出了名单,再耗费半日屠杀名单上的名额。
在那刑台之上,陵天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狐幻真。
他并非是北族中人,却在刑罚屠杀的人群之中。
那是连往生诀都不用为其超度的背叛者,他比身边的一群人更为该死。
对于昔日长辈那怨毒绝望的目光,陵天苏轻瞥一眼,便不再多看。
他非圣人,从未想过要救赎这个世界。
刑罚台上,绝望的嘶吼漫骂之声震耳欲聋。
当年参于者,几乎占据北疆氏族的半数子族,今日屠杀,无疑是伤筋痛骨,死亡惨重的屠戮之日。
目光流转之间,陵天苏又在北族人群之中,看到了伏跪的两人。
牧良平与怀山。
在一片夺命血光之中,陵天苏看着这对跪在血泊之中的师徒二人,眉头微蹙地抬起了手掌。
“等一下。”淡淡一言,打断了屠戮的死亡镰刀
怀山满面血污,目光空洞无神地看着陵天苏,僵硬地嘴角扯了扯,似是在无声讥笑,他咳出一口血痰,吐在地上,面容憔悴道:“南族少主好本领,独身一人前往北疆,便可将我们杀得片甲不留,耍了这般威风,在人将死之际,还要嘲讽一二不成。”
他轻嗤一笑,不等陵天苏说话,他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道:“也是,毕竟如今你是执刀杀人者,你有这个资格。”
并肩跪于一旁的牧良平道:“好了,别说了。”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必要在自取其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