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怔怔的听着,眼中神色迷离,似是敬佩又似嫉妒,琴声停止了片刻,他才赞叹道:“虽然大人指法生疏,可是曲中意境胜过在下百倍,不知可否指点在下一二。”
我接过小顺子递过来的香茶,轻轻喝了一口,道:“公子过誉了,其实公子的指法和对琴曲的演绎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哲不如远甚,我和公子只有一点不同,公子爱得是音律,所以勿要求工,一心只想将琴曲弹得更好。哲则不然,琴棋书画,于我来说都是赏心悦目之事,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开心罢了,所以我不求精,也不求工,只要能够抒发心意,曲调是否华美,指法是否严整,都不在我考虑之中。不过我这样弹琴,就是弹上几十年也就还是这个样子,不像公子,只要领略到更高的境界,就可以突飞猛进。”
高延定定的看着我,深施一礼道:“这样浅显的道理我却是如今才悟透,难怪我的琴艺数年没有寸进,今曰得到大人赐教,在下感激不尽。”
我连忙伸手相搀,笑道:“我这个人疏懒惯了,用耳多过用手,希望以后还能听到公子雅奏,不过琴不可多弹,今曰已经兴尽,不如你我小酌一番如何。”
高延笑道:“敢不从命,在下离开高丽的时候,除了此琴之外,只带了十几坛美酒,可惜如今已经全喝光了,只剩下一坛梨姜酒,一直舍不得喝,今曰遇到知音,在下也不能再吝啬,金芝,你去将酒取来。”他侧头吩咐侍女,却没有留心对面的江哲神情微变,目中突然闪过一丝寒芒,却是转而化成笑意。
侍女金芝清脆的应诺,跳下车去,不多时捧了一个可以装五斤酒的小坛子来。小顺子从车中暗格里面取出两只酒觞,高延打开酒坛上面的泥封,将酒觞里面倒满金黄色的酒液。我举起酒觞,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好酒,贵国的梨姜酒以梨汁和生姜酿造,味道纯美,回味无穷,我在滨州曾经喝过,不过那一坛只是新酒,我看这一坛至少是十年陈的美酒,哲真是福气不小。”
高延举起酒觞,笑道:“我国无人不爱饮酒,虽然比起中原可能有些不如,不过这梨姜酒滋味独特,又有养生的功效,我素爱之,大人请。”说罢高延先饮了一口,我知高丽人虽然爱酒,却是不喜欢牛饮,一定要慢慢饮来才行,而我也不喜欢狂饮,因此也只是浅浅喝了一口。
有酒助兴,我们两人不由谈论起诗文音律来,这个高延果然是当世奇才,若非是我博览群书,只怕就要被他问倒。我们谈得高兴畅快,忘记了时间路途,不知过了多久,呼延寿禀道:“大人,万佛寺已经到了,方丈慈远大师在前面相候。”
我虽兴尤未尽,却也只能道:“绪之,我们且先安顿下来,等到我拜祭之后,不妨再详谈。”绪之乃是高延的字,我们两人谈得投机,已经用字相称,高延点头道:“随云之意甚是,拜祭令尊大人要紧。”
下了马车,我一眼就认出这个慈远大师,当初我在雍王府遇刺的时候,他曾经被皇上以裴云之名请到王府负责守卫寒园,事后我也曾经去拜谢过,他是少林佛法精深的高僧,想不到如今竟被派到这里做了方丈,想来也是少林寺有心在泽州建立堂口吧,不过这些不关我事,上前施礼道:“多年不见,大师一向安好?”
慈远大师不敢怠慢,上前合十行礼道:“侯爷莅临敝寺,老衲不胜荣宠,诸事已经备好,只待侯爷明曰拜祭。”
我笑道:“大师不用这样客气,小儿如今已是贵门弟子,什么侯爷大人的不用提起,大师就称呼江某姓名即可,今曰已经晚了,哲旅途劳累,请大师恕哲无礼,这就想要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