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拱拱手说道:“若是如此作着省试诗,在下岂不是要黜落自己?永叔公见笑了……”
科场所作毕竟关系仕途,讽谏必须要得体不能过分。王珪说的倒是实在话,当初他自己考进士科的时候所作省试诗可没这个胆量去写“只应千载治,危谏属忠良”这种诗句。拟作只是模拟省题诗的习作,这样的拟作诗很多考官都作过,基本上不会直接被皇帝看到,而在大考过后试题流出更为那些准备考下届春闱的学子所必须的功课。
这些拟作诗作者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讽谏的意味通常都比较激烈。像王珪这样早已通过科举考试或是做了官的,往往除了试试身手之外,更有借题发挥讽谏之意——谁都知道拟试诗一般不会被皇帝看到,王珪已年近四十平时在朝为官圆滑无比,也只能在这个时候过过嘴瘾。
欧阳修提起王珪所作的拟试诗,心中并无他意,在锁院快一个月的这段时间里,王珪才学也是不错的,甚得他的心意。不过欧阳修现在提起这首诗来,王珪脸上却有些脸红发烫,心中还以为欧阳修话里有话借机讽刺他一下呢。
王珪瞟了一眼周围见那些考官才刚刚进门,心中才安定下来,暗想:“你欧阳永叔这么有风骨,就是不知道当年谁来阅你的卷,你当时又写得什么省试诗?若是这么有风骨还能被录上进士,那真是算你本事!”
虽然心中有些腹诽,不过王珪却也没有将欧阳修放在心上,一来他经过十几年的仕宦生涯他已非那些一腔热血直指朝廷弊政的热血书生,什么风浪都见过,为人圆滑知进退无锋芒,就算欧阳修想要借此讽刺他他也能够咽得下这口气;而来他非常清楚欧阳修的为人,欧阳修说这话只是有些感叹这省试诗压制举子们不敢太过直谏,王景范这首省试诗过关是过关但却一点锋芒也无,多半欧阳修只是感到有些失望而已。
欧阳修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心中也如王珪所推测的一般,只是感慨无论多么有风骨的才子在这科场之上也会做出如此媚上的省试诗来。欧阳修虽然与王景范未曾谋面,但是观其《中庸章句新解》和《大学章句新解》两书确实是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只是从两本书的序文中便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如两书的作者推测虽是寥寥数语但也有理有据总比那虚无妄言要好得多。尤其是去年腊月白沙书院分道台上王景范与太学主官胡瑷之间就两书的辩论,白沙书院专门出了专刊来刊载这一盛事的经过,欧阳修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年轻人更是渴望一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