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德拉有点发愣地看着两人享受燃烧枯叶的烟雾。柯纳咯咯咯地低笑,两三口吸完了手中的纸卷,又俯身包了另一支。不过这支他递给了迦德拉。
迦德拉拿着纸卷凑到鼻翼前嗅了一下——仅仅是晒干植物的味道,甚至连干花都说不上。柯纳正在包第三支,他对迦德拉说:“这是哈鲁希(halluci),吸食用的香料。它能给人一种.......魂游天外的感觉。”迦德拉尝试性地将纸卷放到嘴里,凑到蜡烛火苗上点燃。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嘴里干干的。他学着柯纳的样子用力吸了一口,浓烈的烟味顿时灌入他的喉咙。他咳嗽着从嘴里抽出那个纸卷。刚想丢弃,却发现嘴巴里的烟味迅速转换为某种甘醇,就像是沉淀了一百多年的酒液。不止如此,烟气顺着呼吸渗透到肺部,带来一种充实的感觉。他忍不住又吸了一口。这一次,烟味没有带来厌恶感,反而如夏日的一桶凉水般让他觉得淋漓舒畅。他的听觉、嗅觉、触觉一下子增强了好几倍,他的肌肤甚至能感知到椅子的把手上木头的纹路。
迦德拉抬起左手,出神地看着那些纤细精美的手指,他觉得他似乎能看到皮肤下汩汩脉动的血流。世上一切的奥秘、权力,都能掌握在这有力的手中。
耳边,柯纳嘿嘿傻笑着问:“怎么样,很过瘾罢。”
迦德拉抑制住再吸一大口的**,平淡地回答:“……还算可以。”他骤然觉得有些异常,转过头发现梅尔目光炯炯地看着他。这种香料似乎给了他某种魔法般的奇异能力。
梅尔并不像柯纳那么颓废。“王子殿下,你有很好的自制力。”他说。
迦德拉终还是无法抗拒诱惑,深深地呼吸着此时已充斥室内的烟气。“这东西,哈鲁希(halluci),能提升人的精力。”
柯纳大笑道:“提升的不仅仅是你的精力呢!等你到了三、四十岁的时候,就需要这东西帮助你满足你的女人了。”
“别理他,他喝醉了。”梅尔道。不过迦德拉觉得柯纳更多的是因为对哈鲁希的反应。
“对了,说起你刚才的演讲,我想问个问题。”梅尔虽然也吸了一整根哈鲁希,却一点没有迷醉的样子。
迦德拉小心翼翼地又吸了一口哈鲁希。“请问罢。”他释然对梅尔摄政道.
“无论思想也好,人心也好,你真的认为尼森哈顿皇族就是依靠这些获取天下的吗?”
迦德拉不知道这老奸巨猾的帝国贵族心里到底是什么盘算。是真得关心年轻王子的政见,还是故意套迦德拉的话。“那样的场合,我自然挑了些应景的话说。摄政阁下若是觉得哪里有不对的,尽管向我这个后生小辈提出。”他谨慎地说。
“恐怕不仅仅是就事论事那么简单。”梅尔道。“是不是有点因感而发的原因?”
迦德拉狐疑着没有正面回答。
“谨言慎行自然是个好品德。但若太过小心,未免显得懦弱。如果再因此失去潜在的盟友,那简直就是因噎废食的愚蠢行为了。”梅尔略有些嘲讽地说。
柯纳在一旁拍了拍迦德拉的肩膀。“老梅尔虽然暂时还没有与我们站到一条战线上,却也不至于做出出卖我们的事。要我说,他是还没决定支持哪派能够确保梅尔家族的最大利益。”
迦德拉不怎么喜欢柯纳,但对他的话还是多半相信的。
“说实话,思想也好,人心也好,都是居上位者博取支持的措辞。不过要是不说这些,又该说些什么好呢?总不得说你拥戴我,我给你权力、财富之类的话罢。”
柯纳笑着对梅尔道:“我告诉过你,这小子有出息的很呢。”
”嗯,你虽然说得那些普通的米索美娅人不怎么舒服。”梅尔向柯纳欠了欠身,示意并未将他包括在内。柯纳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不在意。梅尔转头继续与迦德拉的谈话。“但他们回去后一定会仔细考虑一下该拥戴哪一方。无疑,你的米索美娅血统会帮你争取到不少的人。不过,单单这些你觉得够了吗?”
到这地步,迦德拉渐渐明白梅尔和柯纳是在考验他这个皇位继承人之一。这世上从没有真正的忠诚,唯有永恒的利益。乌代尔家的如此,梅尔家的也不例外。而他的回答,或许就能决定今后谁将登上皇位。或许是为了避免他太紧张,又或许是为了让他尽量说真话,所以两人先诱使他吸食影响意志力的哈鲁希。
沉思片刻,加上一小口哈鲁希的帮助,迦德拉组织起所要说的语句。“我时常想象,如果自己是哈吉尔大帝的话,是否能够将不同种族、不同政见、不同利益的群体整合到一起,为了恢复皇室的目标而共同努力。很可惜,结论是——做不到。我并没有与普通士兵一样冲锋陷阵的勇气,也没有百折不挠的意志,甚至连纵横帷幄的政治手段和经验,也正是我非常缺乏的。我并不忌言我希望成为我父亲努尔五世皇帝的继承人。那么,我又有何德何能觊觎五百多年来传承的皇位呢?的确,我也有我自身的优势。我的母亲是米索美娅人,因此我的血统能让我很容易的争取到帝国中人口最多的那一部分。然而转念想来,这又何尝不会成为一个障碍呢?正如我之前所说,米索美娅血统绝不是出皇帝的好基础。相比于我的哥哥皮亚斯?尼森哈顿,要登上皇位,我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和艰辛。而我的优势,就在于我已经做好如此的准备,皮亚斯则既没有这样的打算也不具备这么做的性格。他的阿蔢达尼亚和西瑟利亚血统更纯正,他的母亲哈特霞?帕拉萨皇后更强势,悲哀的是,这也将成为他注定不会成功的原因。一棵生长在温室里的玫瑰,怎么可能成长为受万人景仰的参天大树呢?”
“很有蛊惑力。”静了半晌,梅尔冷冷道。“但我所关心的是,你的阿蔢达尼亚血统和米索美娅血统,到底哪一半会更占优些。”
“经过数百年的通婚,尼森哈顿家的血液还会那么单纯吗?阿蔢达尼亚的,米索美娅的,然后是西瑟利亚的,甚至还可能有伊姬斯的和帕加的。帝国的每个省都迫切希望把他们的某些东西加入到皇室中来。我的母亲,也包括乌代尔摄政你都希望我是个米索美娅人。梅尔摄政,你呢?你希望我是哈吉尔大帝,或者努尔三世那样的阿蔢达尼亚人吗?”
迦德拉显然看出无论柯纳也好,梅尔也好,都只想让他当个言听计从的皇帝。他的语句中有所暗示,却又并未做出任何承诺。然而老练如两位摄政的,何尝听不出这层含义呢?
“我年轻的朋友,王子殿下的这番话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吗?”梅尔询问柯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