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老臣虚岁确有六十了。”张言微微起身应道。
“是啊,都六十了,朕再过两年也该四十了……唉,想想当年在书房中跟先生习学,便好像是昨日的事,如今朕登位十八载,朝中可以依仗的仍是只有张先生一人。”
高煜幽幽叹了口气,见内侍已端来了羹汤,便示意道:“罢了,不提这个,张先生且安坐把这汤用了,朕再说话。”
说着便叫内侍搬来试卷分排在御案上,自己先看了起来。
张言起身谢过,接了玉盏,匆匆将汤羹喝下,转交给内侍收去,却没再坐下,躬身道:“陛下,这十份卷子是臣等草选出的,后面都已具评签名,恭请圣裁。”
高煜先是“嗯”了一声,跟着问道:“张先生以为今科殿试士子中可有什么卓越人才么?”
“仰承陛下圣德,我大夏国泰民安,名教兴旺,本科士子中确有不少可造之材,将来可堪大用。”
张言近前半步,在其中一份卷子上比了比:“陛下且看这一份,入题精炼,文辞犀利,持论甚高,引典实切,臣的批语是‘正气沛然,当为立世治国之论’……还有这一份,虽不及方才那卷浩气磅礴,但从细微处着眼,言之有物,与策问之题深为契合,也不失为一篇上作,各官传阅的批语亦都不错。”
“张先生说的这两份,朕也瞧过了,只可惜一个瞧着正气凛然,光风霁月,实则却短于人情变通之法,而这一份心思细腻确是不错,但还是少了些实论,未免不足。”
高煜摇了摇头,指着手边的卷子微微一笑:“这一份张先生也看过了吧?”
张言身子微倾,朝那里看了一眼,颔首应道:“臣看过。”
“天贵以澄,地贵以实,人贵以昭,圣贤修齐治平之道,体微而用广,鉴之今日,切不可拘于仁义纲教,以实治政,以德治世,以法治民,以靖治边,因时而宜,相时而变,变则通,通则久……”
高煜朗朗读诵,须臾叹道:“此文句句金玉,字字珠玑,立论独道,寓意于实,这等识见,方可称为大才。”
他顿了顿,见张言默然不语,便又问:“张先生可知此卷是哪名士子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