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听了却丝毫不以为意,咽下嘴里那口豆花道:“姑娘不必担心,朝廷既有法度,就也有变通之道,你也说这不准随意迁移,异地买卖田宅须有原籍路引,指的是寻常百姓,但身有功名之人却不在其列,只须交税纳钱即可,就如在田赋上一般,似我这样中了举人的,名下田产便能免于起课,这便是读书人的好处。”
“哼,好了不起么?怪不得你们这些人中尽出些鱼肉乡里的狗官。”夏以真对他的得意样嗤之以鼻。
秦霄也不着恼,反觉那声“狗官”叫得怒中含嗔,浑身竟有种说不出的舒泰。
他又夹了段油条放在口中,边嚼边道:“这话便差了,国家养士,自有其道理,夫世间万物,盖圣贤教化方为天地正道,我辈讲的便是平日袖手谈心性,临事一死报君王,自古忠臣以身殉社稷的,大多都是读书之人,却少有几个武将,三代以降,莫不如此,姑娘若只瞧见几个鱼肉乡里的狗官,可也将读书人瞧得恁也小了。”
夏以真听了颇有些不屑:“胡吹大气,读书人又不懂武功,若真遇上大事,顶个什么用?多半不是跑了便是降了,还说什么骨气?”
“那好,我这里也不与姑娘争辩,但请记着今日的话,终有一天,姑娘会明白在下所言非虚。”
秦霄叹然一笑,不再言语。
吃过早饭,两人换了身衣裳,下楼向店伴问了路径,便出门,沿路转过几条街到了城西裕庆坊。
这一带人流熙攘,颇为喧闹,临街都是店铺。
秦霄一路走过去,目光朝四下里看,忽然瞥见前面有家铺子,匾上写着“恒乐行”三字,倒不像别家门口拥着许多人,便与夏以真走了进去。
入内却是另一番光景,只见堂内高阔,已坐了十几名客商模样的人,由几个牙侩在旁伺候,另有些卖货的正在柜上过秤定准,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那里面的主人家瞥见两人进来,又看秦霄气度不凡,夏以真容貌端丽,腰间还系着短剑,当下不敢怠慢,赶忙叫人过去招呼。
“二位公子哪里来?可是要寻些好货色?不瞒说,本行阖着满京城可是数一数二的,车船、骡马、田宅、米纱、绸缎、酱菜、鱼盐……都可作准交易,嘿嘿,便是要丫头、奶口,本行也可挑拣。”
那牙侩满面堆笑,竟似不换气,一溜声地说出来,却是不急不喘。
秦霄见夏以真漠不关心,目光向四下里看,便稍稍压低声音,对那牙侩道:“我二人从江南来,初到京城,想寻处房宅租住,不知店家可有合宜的地方啊?”说着伸手入怀,将官衙出具的考凭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牙侩是个眼尖的,当即拱手一揖,愈加恭敬道:“原来是应天府的举子老爷,快请上坐,快请上坐。”
秦霄点点头,迈着缓步,四平八稳地随他来到边上椅中坐下,夏以真也跟着在一旁坐了。
那牙侩先奉上茶水,这才拿了单账过来,笑道:“客官老爷来得正巧,本行正有几处好宅院挂名在此,可买可租,客官先瞧这一处,便在奎光门内街中,离贡院不过两百步,正好方便明年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