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越过摇摇欲坠的柴扉进到院子,院子左边有一个架子,下边一张石桌四个石凳,还有一棵枯死的葡萄。右边是好些枯死的花,春兰秋菊冬梅还有凤仙花。正对着是三间茅屋,外头架着宽阔的连廊。可以想象,若是摆一壶酒一盘花生米,坐在木廊上春听风夏看雨,秋赏连云冬观雪,将是何等惬意的人生。
“犹豫什么?”乌木花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不进来?”
话音落下,堂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沈醉忽然握住了林夷的手,在林夷皱眉前牵着他走了进去。
堂屋里没有人,只有一张竹榻一个木矮几。堂屋左边是厨房,右边应该是卧室。乌木花后的声音从卧室传来:“真是磨蹭啊,新妖主,我不会害了你的花后,你放心吧。”
沈醉再不好犹豫,掀开帘子就走了进去。一望里边的情景,两人又是吃了一惊。
一个年轻俊美的白发男子躺在竹床上,只穿着一件白色单衣,像是入睡了一般双眼禁闭。三百六十五颗乌木钉钉在他的周身大穴上,将他体内的修为源源不断地向四周送出。正是因为这送出的修为,才能保住这小院三万年未曾腐朽。
是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将体内的修为一点点往外送,又是什么信念在支持,让他意识清醒到如今。
“新妖主。”乌木花后依旧闭着眼,“我有件东西要给你,接住吧。”
他说着,一块玉牌从他怀中飞出,落入沈醉手中。沈醉一看,登时低呼道:“《天香心法》?!”
“嗯,对。”乌木花后说,“你也是笨,《天香心法》何等重要,自然不能交给姚黄花主,那世间除了花后给妖主守灵的冥誓之门,还会放在哪里?这是魏紫让我带进来的,若世间当真有他的一缕魂魄托生,自然会来到这个地方。”
林夷听得《天香心法》四个字,不禁一阵狂喜:沈醉的修为无忧了!听得“魂魄托生”四个字,又不禁一阵慌乱:沈醉是前任妖主的魂魄托生,乌木是魏紫的花后,那乌木岂不是……岂不是……
“乌木花后,我不是你的魏紫。”沈醉忽然说道,一眼不看地将玉牌送了回去。“你不要弄错了,你等的人,不是我。”
与你建造这个小院的不是沈醉,与你在这个院子里悠闲自在的不是沈醉,你每时每刻忍受着乌木夺魂的痛楚只求再见一面的人也不是沈醉。沈醉是花妖之主不错,要练成千瓣魏紫也不错,但沈醉不是前任妖主魏紫!
“嗯,我知道啊。”他否认得斩钉截铁,乌木花后也承认得干脆利索。“你不是他,但你有他的一缕魂魄,新花后丹田里也有他剩余的魂魄,你们合力,就能将他的魂魄还回来给我。”
将魂魄还回去?怎么还?沈醉与林夷面面相觑。
乌木花后便道:“什么都不用做,不过有些疼,尤其是新妖主,撕裂魂魄之痛更甚于千刀万剐,你忍住了,才能得到你自己的完整的魂魄,修炼《天香心法》时才能一日千里。好了,别多话,我要开始了。”
他说着,口中开始低低地唱起一首歌。他不知用什么言语,像是南方的话,呢呢喃喃的,无限眷恋地唱着。那歌声无端让林夷想起楚辞里的《招魂》,恍恍惚惚里,有什么东西从他丹田里钻出。林夷看见那埋在他丹田的魏紫根本忽然发了芽,以肉眼可辨的速度生长着,抽枝散叶,开出花苞,眨眼之间就开出了一朵华贵美丽的魏紫牡丹来。魏紫牡丹的花瓣一片片打开,慢慢地露出了花蕊,来到九百九十九片时,最后一根雄蕊却没有化作花瓣,反而顺着他的经脉从指尖飞出。花瓣飞出的刹那,林夷不由自主地睁开眼,下意识地在身边寻找沈醉。
“……”沈醉强撑着靠在墙边,面色苍白如雪,涔涔的冷汗从他头上冒出,润湿了他发脚。看到他望过来,沈醉明显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
这就是抽魂之痛?!林夷什么都抛下了,走过去抱住了,咬着嘴唇抱了好一会儿,才从身体里取出一朵云絮花的花团。云絮花漂浮在空中,被林夷单手捏成一个椅子的形状。沈醉看着不禁嘴角微微勾起,被林夷一把按在云絮花上,云絮花立刻调整形状,让沈醉坐的舒服无比。
这时,林夷才有空去看乌木花后和魏紫妖主的情景。
他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坐在竹榻边,颤抖地抱着乌木花后。他们之间仿佛自己有交流的方式,林夷在旁边默立许久,不敢说话也不敢打扰,干脆自己也给沈醉做检查,一连喂了沈醉好些药。
你就是上天派来我这里讨债的吧?林夷瞪他。沈醉伸手拉着他的手,眼中尽是笑。
“沈醉。”好容易乌木花后跟魏紫妖主说完话了,魏紫妖主终于将注意力转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