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师肃然挺身,敛袖一礼,道:“公主勿怪,臣既为女师,有些礼法上的事,当须与诸公主、贵人讲述一二。”
诸人见女师郑重,也不禁敛袖还礼,齐道:“请女师教诲。”
女师当下道:“诸位贵人皆是天生尊贵,生而在锦绣堆中,自幼便得甘旨相奉;及长,便有俸禄采邑、部属奴婢;既不似奴婢之辈劳碌奔走,又不如士子要上阵杀敌,或立于朝纲,何以还要延请女师,学习才艺?”
众人皆看向芈姝,显是等她回答。
芈姝便道:“我等既受甘旨之奉,言行举止当为世人表率,习文学艺,乃是为了自身学识教养衬得起这尊贵的身份。”
女师便点头道:“八公主说得极是。贵人们学习琴棋书画、礼乐骑射,乃至于女红厨艺当家理政,是为了陶冶情操,增长见识,不至于五谷不分、四体不勤、雅俗不辨、遇事不知。原意在于广,而不在于精。若论厨艺,吾不如庖人;若论女红,吾不如缝人;若论歌舞,更是怎么也精不过那些坊市的歌女舞伎。但是学了这些,吾可以鉴赏,可以评点,偶尔展露才艺,那也是锦上添花,增加趣味。”她说到这里,转向芈茵,芈茵还自不解,芈月心中已经暗道一声“糟糕”,果然听女师道:“七公主,若是过于醉心这些末道,未免买椟还珠。”说着又是长叹一声,道:“郑声卫乐,原也不是君子所好。”
芈茵听得“郑声卫乐”四字,脸上如同被打了一记耳光似的火辣辣起来。她一向要强,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话?欲辩无辞,欲怒又有芈姝的身份压在那儿,她站起身来嘴唇颤动几下,一跺脚,竟是捂脸哭着跑走了。
景氏、昭氏等宗女见状,对望几眼,便有一些骚动不安起来。女师却岿然不动,似不曾看到芈茵跑走一般,对着余下众人道:“贵人们可见过宗庙中的欹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学习课业,亦当如此,不可偏好,不可荒疏,请贵人们记之。”
说罢,便俯身深深一礼。
芈姝等诸女也忙俯身还礼,道:“谨遵女师之教。”
这一课便结束了,诸女走出学殿,这一口气才松了,刚才大伙儿吓得不敢说话,此时却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屈氏便拉了芈月一把,道:“九公主,方才七公主一怒而去,恐她脸上过不去,我们不如寻她劝慰一二。”
芈月知屈氏为人善良懦弱,从来便是要做滥好人的,知她此时若是单独过去,不免要被芈茵当成出气筒迁怒,便有些不忍。她对芈茵虽然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但想芈姝自矜身份是不会主动过去劝芈茵的,自己与她毕竟是同住一宫的同父姐妹,若是连其他宗女都想到要去劝慰她,自己不理不睬倒是不好。当下心中暗叹,道:“我和你一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