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朔铭已经站起来了。一名女服务员走来给杨朔铭穿上一件外衣,又有两名军人——杨朔铭的警卫和秘书走来,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边。文职官员将杨朔铭的话记在随身携带的一个很大的簿子上,抬头,说:“那我马上去办!”杨朔铭点了点头。文职官员走了。杨朔铭站立,彭焘也跟着站起。
这一会儿,杨朔铭重新把目光移到他身上来。
“好了,七点钟我要去见一个外国代表团。你眼下刚到16师当师长?……那支部队好,是原来湘军护民军的老底子,是功勋部队。要好好干。……回去代我问你妈妈好,我有时间了去看她,还有老彭……”
杨朔铭边说边向门外移动脚步。彭焘跟着他走到门外,看他上车,车几乎一下就开走了。
……这天夜里,因离家太远,彭焘仍是在总部招待所里度过的。
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床垫上,彭焘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回忆杨朔铭接见他的全过程,惊讶地发觉基比夫山之战带给自己内心的、如同岩浆一样一直在沸腾的激烈与感动,突然消失了。
他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正是杨朔铭接见他的几分钟里自己见到和听到的一切,使他不再只是用自己的目光、也仿佛能用杨朔铭的目光回顾基比夫山之战了。他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事实上在这位肩负着国家民族前途命运的领导者的目光中,在他的心里,他的生活中,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每日每时都在进行,战争是整个地球范围的战争。在这样一种目光下,无论基比夫山地区的战斗还是莫斯科周围的战斗,都是地球上时刻都在展开的、巨大的动态的战争与和平棋局上的一个小小角落和小小事件。基比夫山地区的硝烟与战火,只是人类占据的广大陆地、海洋、天空间燃起的一缕轻烟。对他来说,基比夫山战争现在没有、将来也永远不会过去,但对于杨朔铭和华夏民族保家卫国的历史而言,它却已经过去了。杨朔铭接见他,或者就是想见见他本人——老部下的一个因基比夫山之战名声大噪、引起了他的回忆和兴趣的儿子——而已。
两个星期后,彭焘便重返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