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香烛插入炉中,深深稽首。
如今的金陵是多雨的时节,后半夜天空中飘起了雨丝,细濛濛的,举目望去,瑶台琼阁像雨雾中飘摇。
内侍们在太庙外守了一夜,破晓时分,赵璟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长夜久跪,玄色绫袍上满是褶皱,脸上更是毫无血色,从袖中摸出药瓶,连倒出几颗,一仰而尽。
崔春良看得担忧,“让御医来给官家请脉吧。”
“不用。”赵璟将药瓶收起,“上朝。”
朝堂上仍旧对立后一片反对之声,尚书右仆射的死激起了群情之愤,台谏们纷纷站出来死谏。
其中一人说道,林尚书实在冤屈,他并未反对皇长子的生母入宗牒,只是希望官家能顾全大局行权宜,暂纳萧氏为妃,待孝期过后再定夺。
此言一出,朝臣们纷纷附和。
赵璟冷眼看着这些跳梁小丑,抬手抵住额头,蓦地冷笑。
这是深明大义,深明大义道随口就让别人家的女儿做贵妃,贵妃是什么,是妾,他们凭什么敢让他心爱的窈窈做妾!
赵璟清晨吃了大把的药,如今药性正发作,望着御阶前的群臣竟有些模糊,有无数星光拖着尾翼在他眼前流窜,将他拖入虚幻之境。
他恍惚间冷冷笑了。
还在直言上书的朝臣倏然静止。
赵璟笑道:“既然诸卿都觉得尚书右仆射所请为国为民,合乎情理,那朕今日倒可以成全一桩好事。朕听闻林家与萧家定亲,正逢孝期婚事搁置实在可惜,朕今日就赐林氏女给萧崇河为妾,及早过门,一切从简。”
举朝哗然,有个年轻的官员站出来反对,当即被赵璟下令拖下去杖责二十棍。
一直沉默在角落里的文贤琛站了出来,刚说道:“请官家三思,林氏乃清流门第,实在经不得如此屈辱。”
赵璟冲他轻笑了笑,眼神中揉杂着迷离与癫狂,竟奇异地融汇,他抬手把玩扳指,慢悠悠道:“屈辱?他的女儿给别人做妾就是屈辱,那他当初为何要让朕纳萧氏为妃?妃不是妾吗?莫非在他眼中,旁人的女儿能做妾,偏他的女儿就做不得?”
文贤琛语凝,只有深深揖礼,“请官家顾全大局。”
赵璟指向他,冷声道:“你再多说一句,朕立即免了你所有的官职,打入贱籍永不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