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的三刀都是砍在那剑之上,来人也是退后两步,心中错愕。他三刀逼退了对手两步,可对手一剑就夺回了劣势,武功之高,除了少有悍将外,竟是他前所未见。
刺客不再出手,只是凝望刘铭,双眉蹙起,他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对手,他没有信心几招之内将此人击退,可是他再没有多少时间。
刘琦大喜,只来得及说声,“誉之小心!”
刘铭终于及时赶到,拦截住刺客的致命一剑。
只凭这几刀,他不但化解了刺客的攻势,还是化解了彭城称雄四个字的危机。
不管眼下这谋划到底是出自谁的手,这一切都包含了太多的隐秘,刘铭不知道刘表死了自己是否能够真的就取下荆州,可却是知道自己见死不救,一定会被老爹骂死!
刘表终究待自己不薄,他虽然也想过替父亲背负骂名,抢占荆州,但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了刘表!刘表若是死在他眼前,他却不出手相救,他便不是刘铭!
而此时他也是震惊刺客的惊天怒剑,却更诧异蔡夫人的舍命相救。
蔡夫人这一挡,意欲何为?
终于有闲暇望了眼前方的刺客,发现他黑白分明,有如点漆的双眸,刘铭长吁一口气,已然认出来他就是酒楼上遇到的那个女子。
他也从未想到过,只花两文钱吃碗米饭的女子居然是个绝顶高手!
影子纷纷涌来,远方却是一声嘶吼,“走!”
刺客为首之人早就当先没入黑暗之中,刺客长剑在手,最后望了刘铭一眼,凌空跃起,已向外围杀去。众影子见到她的神威,却还是硬着头皮抵挡,软剑弩箭纷纷袭来。刺客长剑一圈,所有的袭击化为乌有。两人已是手捂咽喉倒了下去,闪出一条路来。
刺客人是从容,在众人环围之下轻松的杀出重围,没入黑暗之前,扭头回望,却不是望向刘铭,而是软倒在刘表怀中的蔡夫人!
她手中的宝剑青光闪动,映照她的双眸,满是疑惑。
刘琦终于赶到,恨恨的一跺脚,远方的大佛好像听到她的愤怒,砰的一声大响,半空中炸的粉碎,消失不见。
金色大佛消失,浓烟也是慢慢散尽,乌云虽在当头,可毕竟少了很多凄迷诡异之意,兵甲铿锵,援兵望着八相城的惨烈,满是惘然和不安,还是不能相信方才盏茶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惊变倏然来到,蓦地消解,让人实在无法想像。
只剩下刘表颤抖的抱着蔡夫人,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仰天长啸。
然而蔡夫人还没有死!
似乎是听到了刘表的嘶喊,她竟然又睁开了眼睛。
可是鲜血不停的流淌,染红了她的素白衣裳,她的脸比雪还要苍白,她看起来也很冷,紧紧的抱住刘表!
就算不是医官,众人也知道,她活不了多久,她还能睁开眼睛,对她来讲已经是个奇迹。
以刺客宝剑的凌厉,一剑刺穿蔡夫人后,如果信手一挥,蔡夫人都可能被劈成两半!
刺客却只是抽剑回去,倒像不想伤她一样。
“夫人,你醒了,你再坚持一下!”刘表激动扭头道:“医官,医官怎么还不到来?”
众人惊秫不敢言,生怕惹上杀身之祸。
六合城上本有医官,匆匆赶到,只是看了眼蔡夫人的伤势,把脉片刻,胆颤心惊道:“大人,蔡夫人恐怕……”
刘表怒喝道:“恐怕什么?你不能医病,我要你何用?推出去斩了,再去找医官!”
“大人……”蔡夫人虚弱道:“不,不要杀人。”
刘表紧紧的搂住蔡夫人,摇头道:“我不杀人,夫人,我答应你,我不杀人。放了他,再去府中找医官!”
蔡夫人嘴角露出微笑,却是无法掩盖神情的痛苦,“景升,我……能救你,我,很高兴!”
她的嘴唇翕合,吐气微弱,随时都可能气绝,刘表泪流满面,几乎贴在她的唇边才能听清她的话。
“夫人,我宁可身死,也不愿你受到一分伤害,你怎么如此的傻?!”
刘铭耳力奇强。听到这里,不由动容。
他和刘琦,一干大臣都知道蔡夫人必定有阴谋诡计,甚至觉得以刘表的任性,蔡夫人的蛊惑,荆州都可能颠覆在即,可他却没有想到过。蔡夫人就算弥留的时候,还救了个医官。
如果说这时候蔡夫人还做作地话,她实在是刘铭见到最负心机之人。
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蔡夫人这时候奄奄一息,难道还会算计什么?
可她若不是心怀鬼胎,刘琦苦心积虑的和她争斗,岂非大错特错!
蔡夫人双目中神采慢慢淡去。只是一轮,从刘铭身边望过去,投到远方痴呆茫然的百姓身上。
乌云渐渐淡去。日头从云层中透出丝丝缕缕的光芒,就要破云层而出。可蔡夫人的生命之光却像要燃尽,刘表双目红赤,只是拼命搂住蔡夫人,似和阎罗进行抢夺。刘铭心头微颤,只觉得她若是一死,只怕荆州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这些百姓……”蔡夫人又是微弱道。
“统统杀了。”刘表怒不可遏,喝令道:“刘铭,带你的精兵尽杀在场百姓。”
刘铭凛然,却不想听命,刘表怒视刘铭道:“怎么,你想反不成?”
刘铭沉默不语,若是自卫。他当然没有问题。可要听君之令,屠戮在场的百姓。他实在下不了这个手。
蔡夫人虚弱道:“大人……”
“夫人,怎么了。”刘表暂时忘记了刘铭,痛心问道。
“彭……城侯也是为……你好,”蔡夫人嘴唇动了两下,“和妾身一样。百姓无辜,受人蛊惑,还请……大人……放了他们。”
刘表泪流满面,连连点头,“夫人,你莫要说话,我一切都依你。”
“州牧大人,我……对不起你……可此生能跟大人你在一起,已经无憾了……”蔡夫人望着刘表,当胸一剑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
“夫人,你不能去!你不是还有一个要求么,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刘表随着年纪的老迈,越发力不从心,可这样深深的无力感,他亦从未有过!
蔡夫人却只是一笑,摇头道:“我的要求……就是……州牧不要替我报仇……不要追查这件事。琦儿……是好孩子,彭城侯兄弟待他,荆州可保……”
刘表还不及应声,就感到臂弯一沉,惊喝道:“宣华!”
那个一直支持刘琮的蔡夫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却推举了刘琦和刘铭,让二人心神震骇,不能自己。
然而情绪波动最大的,却显然不是这两人,而是刘表刘景升!
无声的大吼从这个一瞬间好似苍老了十岁的州牧嘴里发出,仰天长啸不成,泪滴滑落,转眼又成了满面的愤恨。
“夫人,表对不起你,连你最后的要求都做不到……”刘表缓缓抚摸着蔡夫人的脸,下一刻却陡然抬头,大喝道:“给我查,查不出此事是谁主使,统统都给夫人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