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酒楼中蓦地安静下来。
从酒鬼闹事,到他被扔出酒楼外,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这是二楼,下面又有厚重的积雪,酒鬼跌下去,倒不虞毙命,只是一番苦楚自然不消说。
酒鬼的朋友霍然大怒,都是站起来围过去,戟指骂道:“你这汉子,怎么不讲道理?”
刘铭伸手解刀,放到桌面上,微笑道:“我不讲道理的时候,不是丢人,而是杀人。”
老五和叶辰回转到桌位坐下,虎视眈眈的望着那几个酒鬼,看样考虑再丢哪个。
几个酒鬼见到长刀,又觉得刘铭衣着华贵,多半来头不小。软了下来,向酒楼下冲过去,临走还丢下句狠话,“你们等着,我兄弟若是没事一切好说,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拉你去见官。”
脚步声到了楼下,嘈杂叫嚣,渐渐又行的远了,刘铭知道这种人欺软怕硬,借酒装疯,倒也不放在心上。
事情因女人而起,可直到酒鬼跌下楼去的时候,女人眼皮都没有抬起来一下。
她只是吃着那碗米饭,好像几天没有吃饭,等到吃完饭后,碗里半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缓缓的站起,女人起身向楼下走去,众兄弟才见到她腰间带着一把宝剑,被披风挡住,让人容易忽视。
女子所带剑鞘样式古朴,上面隐有花纹,刘铭虽是目力敏锐,看剑鞘上的花纹精细,却看不懂上面画着什么。
直到女人走的不见踪影,老五这才咂咂嘴,“好像不是我们救了她,而是她救了我们一般,怎么就这么走了,感谢的话都不说句?”
“你还准备怎么样?难道希望英雄救美后,美女以身相许?”叶辰问道。
老五搔搔头。不服道:“难道你们出手的时候,都是和高僧一样,抱着普济天下苍生的念头?叶辰,你别低头。你小子不厚道,你脸和铁锈一样,看不出什么,可我见到你抓酒鬼的时候,眼珠子都要掉到女人的身上,你别否认,你现在多半不承认了。”
叶辰气的哭笑不得,骂了句。“不可理喻。”
“什么叫不可理喻。我这叫晓之以理,”老五洋洋得意,目光落在刘铭的身上,不等发话,刘铭慌忙道:“我承认,我把酒鬼扔下去是有目地,并非普济天下。”
老五欣喜道:“我就说老大不同凡人,做事有个担待。你说说,你救女子是否看上了她?”
刘铭苦笑道:“其实我救不是救那女子,我不过是在救那个酒鬼。”
“哈,哈,哈。”老五干笑几声,鸭子被踩住脖子般,“你说的鬼都不信。”
“我信。”叶辰坐了下来,“你眼睛长在屁股上,我却没有,你难道没有见到女子佩戴了宝剑?那说明她有两下子,我们把酒鬼丢下去,他不过摔个半死,酒鬼不知道轻重去摸,只怕手都会被斩下来。”
“带宝剑就说有两下子?”老五强词夺理道:“卖剑的也带剑,不见得会武功。”
刘铭脸色多少有些凝重,“老五,你在这儿说说就好,莫要在那女子面前多嘴。那女子上楼地时候,我就听出她呼吸绵长,脚步轻盈,武功之高,实乃罕见。”
叶辰诧异道:“老大,比起你来又如何?”
刘铭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总觉得这女子武功高深莫测,不知道她是什么来头……”
“高深莫测?”老五半信半疑,“若真地是高人,怎么不见她出手?”
“你懂得什么,”叶辰插嘴道:“打不过能忍不容易,打得过还能忍地话,那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什么时候见到支娄迦谶高僧去打人了,可我知道,那绝对是个世间高手。”
“我就不信,”老五摇头道:“我一会冲上去就打他一记耳光,我看他是否发怒?”
刘铭摆手道:“等等,你们见到支娄迦谶高僧了?”
“对了,还忘记告诉老大,支娄迦谶高僧到荆襄了,如今正在天津桥附近的积善坊讲法。”叶辰应道:“你和支娄迦谶高僧也见过,要不要去看看?”
“天寒地冻,去受罪吗?”老五慌忙否认。
刘铭不理老五,下了决定,“喝完酒后就去。”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见到支娄迦谶,支娄迦谶当年跟刘铭有缘,如今竟然又在荆州,刘铭决定就算冷,也要去看看。
他既然下了决定,老五就算是腹诽也要跟从,谁让人家是老大。
老五嘟囓了一路,说这种天气听讲道的人多半有病,可到了积善坊,才发现有病的很多。
黑压压的人群,围成墙一样,想要挤到前排很有些困难,人群中不但有百姓,就算是荆州大员也颇有几人。
荆州大员在这里也和百姓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招待。
众人表情各异,听到支娄迦谶讲法,或迷惘徘徊,或顿悟清醒,或鄙夷不信……
万象众生,不一而足。
刘铭见到黄承彦,庞山民等人也是在场,不由有些诧异,暗想支娄迦谶的魔力真地不小。转念一想,支娄迦谶不见得有魔力,刘表却有魔力。荆州世家如今多少也会以揣摩刘表地心思为重,知道刘表最近信佛,当然也要多听点佛法才能更好的拍马。
支娄迦谶禅理精深,声音低沉,众人就算有不解不信,也多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支娄迦谶盘膝而坐,肩头早就落了厚厚的雪花,却是动也不动。
他如同巨岩枯枝,看似无情,旁人听到妙处感悟之时,却是泪眼凄迷,双手合十,喃喃自语。
刘铭目光从支娄迦谶身上掠过,发现认识的除了荆州大员外,还有两个和尚,都是刘铭曾在北海见过的,乃是支娄迦谶的徒弟。大师兄双手合十地立在支娄迦谶身边,神色恭敬。二师兄年纪尚幼,却如师父般。盘膝枯坐,没有丝毫不耐。
支娄迦谶身边有三个和尚,除了二师兄和大师兄。第三个和尚合十垂首。桩子般地站立。刘铭觉得并不认识。
他认识的和尚并不多,那人在刘铭印象中,和遇到地和尚哪个都不相似。
缓缓的转过头去的时候,刘铭心中突然升起非常古怪和凄惶的感觉。可到底哪里不对,刘铭一时想不明白。
“老大,你看。”老五挤到刘铭身边,伸手指过去,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