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徐州军这点瑕疵一直存在,毕竟徐州军平民出身,主力是耕地的百姓,战争经验,均是从实战获得。要说行军作战,排兵布阵,毕竟比正规大汉精兵略有不及,不过这点瑕疵一直被徐州军作战的勇猛搏命所弥补,可时至今日,两军相若,地势仿佛,若是鏖战,纪律绝对是取胜的关键。
而这一点,高顺做的远比关羽要好,可惜却得不到重用。
他曹操下的命令,手下绝对严格执行,若有错处,当斩不饶。
要知道两军对垒,一点差错就可能引发环环溃败,而兵败如山,十万大军亦可一朝崩溃。关羽勇猛精进,而眼下他曹操就要和关羽拼耐心,拼意志,拼两军的血性。
都说徐州军以一挡十,可曹操相信,血性绝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因素。
虽隔着汴河,曹军不敢怠慢,早就按部就班的布下方阵。骑兵沓沓,迅即散开,阵中埋伏,两翼策应。
方阵有攻有守,虽少了偃月大阵的几分锐气,可却多了几分沉稳凝重。
曹操虽急切想要获胜。可知道徐州军绝非善类,从未想过一击而溃。
曹操策马来到汴河之畔,徐州军见到对方驰出一金色盔甲之人,日出东方,落在河西曹操的身上,拖出个长长的影子,泛着淡淡的金芒。
虽知道这是徐州军的生死大敌,可见到曹操孤身出阵,徐州军多少也有些佩服他地勇气。
关羽远远望见,知道这必定是曹操。
只有曹操才有这种气魄。才有这种胆识,才有这种。虽万马千军,萧杀豪情中,还能夹杂着淡淡地落寞。
自古英雄多寂寞,只因为众人看到他的光环,却看不到他地心思。
纵有天下,若无知己,仍是落寞。
关羽也曾在大哥刘备身上,见到过类似的落寞。
不知为何,关羽不等曹操多言,已策马上前。相比曹操,他身上简单太多,只有一副用了不知多少年的铠甲,斑驳破烂,然而穿在他身上,却仍旧凛然生威。
阳光落下,关羽亦是拖出个长长地、灰暗的影子。
两人立在汴河两岸。阳光照耀下,一明一暗,却也意味着曹操跟徐州势力最后一次的交锋。
“对岸可是关将军?”曹操沉声道。他和关羽数年不见,可见到千军万马中那骑出来。就知道那必是关羽。
徐州军中,只有关羽才有和他曹操相抗的气势,不落下风。
关羽轻声道:“早闻曹司空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二人惺惺相惜,并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反倒如许久不见的朋友。
曹操心中微凛,关羽轻声细语,可说话有如在人耳边,由此可见,此人中气十足,武功端是不弱。
“关将军,可还记得当年汜水关前,你我也算把酒言欢,曹仁昨日说的话,今日我曹孟德以人头作保。关将军若是助我助大汉,地位绝不在曹营任何一将之下!”
曹操此言一出,三军悚然,谁都没有想到曹操有这样大的气魄,阵中的众将听闻,也不由心中一惊。
关羽沉默许久,身后徐州军已有躁动,皆以为关将军要离他们而去。
然而关羽叹了口气后,抬起头来,目光仍旧亮若星辰,他此刻盔甲简朴,兵马不多,却仍旧有着难以说明的孤傲之气。
“曹司空,原本以为曹司空识英雄重英雄,死在曹司空手里,纵然有憾,却也比死在小人之手好得多。然而没想到,曹司空不仅是汉贼,连好汉都算不上!”关羽昂然挥刀,刀锋直指曹孟德,“关某昨日所说的,今日仍旧一样,这天下有孤傲的关云长,有刚愎犯错的关云长,有认错赴死的关云长,唯独没有倒戈投降的关云长!曹孟德……莫让我瞧不起你,枉费了汜水关前,一杯温酒之情!”
曹操像是早已料到,又像是被关羽气势所震,久久不语。
“曹孟德,若是你当真有意,今日关某战死之后,来我墓前,再给我温一杯酒便是!”关羽说话有如切金断玉,掷地有声,无论敌我尽皆动容。
二人说完后,静听流水潺潺,微风细细,却知道再无他言。关平已驱马过来。低声道:“爹……曹军兵马阵势多有缝隙,我们为何不进?大可一鼓而下胜之。”
关羽皱眉道:“我只怕过河未济,被他击我中流。曹操狡猾多端。不能不防。”
关平抿着嘴唇,知道关羽所言不差。原来双方现在地势相若。以汴河为界。曹军虽兵力稍逊,可关平却知道阵法地重要。因为就算你有百万雄兵。也不可能同时用在一个战场上。
曹操显然对汴河早有研究,亦能将兵力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这当然要得益于他多年鏖战地经验,这次又用到了徐州军的身上。
曹军虎视眈眈,扼住要冲,徐州军若是渡河而战,阵型必散。这样一来,曹操蓄力已久,当可各个击破。如此一来,徐州军可算是自弃地利,实在不智。
曹操见关平低语,突然大笑道:“看来……徐州军是不敢渡河了?”
关平扬声道:“曹军难道敢渡河吗?”
曹操道:“我客你主,还请你先。”
关平冷冷道:“我主你客,哪有让主人为难地道理?”
关羽伸手一抬,止住关平的话头,遥望曹操道:“看来……曹公是不肯跟我过河一战了。”
曹操跟关羽对视良久,心中陡然也涌上一股久违的豪情,大声道:“关云长,若是你有胆,便渡河过来背水一战,操绝不击你半渡!若是你关云长不敢,操大军在此,投鞭断流也可渡河灭你!”
关羽一双卧蚕眉猛地一跳,仰天长笑起来。
“关云长,有何不敢!”
三百五十三章·青龙赤兔,有进无退
汴河两岸,陡然风云突变,朔风卷起冰屑,倒卷向徐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