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不见,王苞须发皆白,脸上的老人斑更多了,只是气色还可以。他穿着一身越布单衣,坐在后院的花架下的晃椅上,享受着王楚的按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
刘修上前见礼。
“坐吧。”王苞坐起了身子,睁开眼睛打量着刘修,虽然老态毕露,但是一对眼睛却还是非常毒辣。他定定的看了刘修半天,满意的点点头,对王瑜说道:“看来当初我们真是错了,这年轻人比你那几个儿子都强上不少。阿楚有福气,只可惜被我这个糟老头子耽误了。”
王楚知道他在说什么,娇羞的看看恭敬的刘修,晃晃王苞的肩膀:“大父,你说什么呢。”
王苞拍拍她的手,呵呵一笑:“好了,你去看看你阿母,我和他说几句话。”
王楚应了一声,给刘修递了一个恋恋不舍的眼神,转身走了。花架下只剩下王家祖孙三人和刘修。王苞收起了笑容,咳嗽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又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做好了长谈的准备,这才开口道:
“先说家事。阿楚回来过几趟,对你赞不绝口。我看得出来,你对阿楚是从心眼里喜欢。按理说,我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德然,我要提醒你,夫子早就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治家如治国,恩威并施正如王霸杂用,不可偏颇,过于心软,则难免有骄纵之人。家教好的,还知道自守其道,遇上那些家教差的,家室不宁就会不可避免。”
刘修尴尬的笑了笑:“大父教训的是。”
“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其道一以贯之,我想你有卢子干那样的先生,不应该由我来置喙。我也只是顺口说两句,你能听下去,我非常高兴。”王苞满意的一笑,“你刚从宋府来,想必也知道朝廷对你在并州所做的事有一些了解,你且与我说说你的心得。”
“喏。”刘修很庄重的行了一礼,先把他昨天回洛阳之后听到几个人的意见说了一遍,最后说:“现在看来,无非是
此举不合圣人经义,所以大家一时难以接受。”
王苞老眼一眯,嘴角的胡子一颤:“所以你觉得无须理会,只要用事实来说服他们即可?”
刘修迟疑了一下,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听王苞的这口气,显然他并不这么认为。王苞人老成精,又在朝廷上混了这么久,而且这个人和卢植还有所不同,他不迂腐,甚至可以说非常势利,他是一个真正有官僚。他对这些人的猜测肯定在他这个官场新丁之上,在有不同意见的时候,先听听他的建议应该非常有好处。
“敢问大父高见。”刘修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客客气气的向王苞行了一礼。
王苞把刘修片刻间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微微一笑,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得意的瞟了一眼王瑜和王斌父子:“如何,我说他比你们都强吧。话到嘴边留三分,任何时候都不会错。”
“父亲教诲的是。”
“大父教诲的是。”
王瑜父子连忙恭维道。王苞嘿嘿一笑,往晃椅上一靠,不紧不慢的晃悠起来,苍老的声音像是一口经历了无数风霜的旧钟,音色虽然不再优美,却饱含着历尽人世的苍桑和狡黠。
“老夫我,就希望你这个法子在天下推广,因为这样一来,我们才能捞到更多的好处。”王苞淡淡的说道:“不光是我一个人,天下的世家豪强,包括那些反对你的人,都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