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刺明 第893章 牛金星和宋献策

吩咐一毕,他就分开众人”准备上马离开。面对这么多的难民,李信也是有心无力。当他刚从马夫手接过马缰时,忽然听见人群有谁小声问道:“这是哪位李公子?”

另一个声音答道:“是杞县的李信。他老子李精白曾做过山东巡抚,先替魏忠贤建生祠,十分无耻”后来又挂了几天什么尚书衔。今上登极,魏阉伏诛,李精白以又次等定罪,不久也病死了。此人因系阉党之子,不为士林所重”故专喜赈济饥民,打抱不平,做些沽名钓誉的事”笼络人心。”

李信听毕,猛地转过头去”恨不得三拳两脚将这两个谈论他的人打死,这时看热闹的人正在散开不少人边离开边回头看他。人群有两个方巾儒生背着手缓步向吊桥而去”并不回顾。他猜想必是这两个人间的一个对他恶意讥评”但是他想起来《留侯论》的几句话忍了一口气,跳上马,抽了一鞭”向南扬长而去。

《留侯论》是苏轼的一篇散,李信想到的乃是下边几句:“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tǐng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他本来心就很不愉快,这个人的话更狠狠地刺伤了他。国事和身世之感交织一起使他对世事心灰意冷,连往禹王台的兴趣也顿觉索然。当天启三年,东林党人开始弹劾魏忠贤的时候他父亲李精白在朝做谏官,也是列名弹劾的一人。然而后来不知怎么的,李精白一变而同阉党暗勾结,三四年之内就做到山东巡抚。

天启末年,全国到处为魏忠贤建立生祠。李精白先与漕运使郭尚友在济宁为魏阉建昭忠祠,随后又在济南建隆喜祠,所上奏疏,对魏忠贤歌功颂德,极尽谄谀之能事”确实无耻得很。当时谄事阉党,不仅地主阶级的读书人都认为无耻,连一般市民也很憎恨。

一年前阉党以天启皇帝名义派锦衣旗校到苏州逮捕人,曾jī起数万市民sa动,狠打锦衣旗校,当场打死一人。至于替魏忠贤建立生祠”更被人们认为是“无耻之尤”,。

当李精白在山东替魏忠贤建生祠时候,李信住在杞县乡下,得知这事,立刻给父亲写信苦谏,劝父亲以千秋名节为重,赶快弃官归里但是李精白的大错已经铸成,不能挽回。李信气得哭了几天,避不见客,恨不得决东海之水洗父亲的这个污点。魏忠贤失败之前,升李精白为兵部尚书衔,以酬谢他建生祠之Jb。

由于李信苦谏,李精白称病返乡,同时和阉党的关系也稍稍疏远。不久崇祯登极,诛除阉党,因知李精白与阉党交结不深,将他从轻议暴,判为徒刑三年,“输赎为民”了事。

李信在二十岁那年,了天启七年丁卯科举人,由于家庭关系”绝意仕途”不赴会试。明末士大夫间的门户成见和派系倾轧,十分jī烈。李信尽管有武全才,却因为他父亲名列阉党,深受地方上缙绅歧视和排挤。

特别是杞县离商丘只有一百多里,本县缙绅大户不少与商丘侯家沾亲带故”互通声气。侯家以曾经名列东林,高自标榜。这个侯家”就是户部尚书侯恂的家族,明末四公子的侯方域也走出身商丘。凡是与侯家通声气的人,更加歧视李信。李信愈受当权缙绅歧视,愈喜欢打抱不平”周济穷人,结交江湖朋友和有才能的“布衣之士”。

歧视他的人们因他立身正派”抓不到什么把柄,又因他毕竟是个举人,且是富家公子,更有些有力量的亲戚朋友,对他莫可如何。因为这些缘故,李信的日子,倒也过得潇洒。

李信见天下大乱,很爱读,“经世致用”,的书。他对国家治乱的根本问题看得愈清,愈讥笑那班只知征歌逐酒、互相标榜的缙绅士大夫,包括候公子方域在内,不过是,“燕雀处于堂上”罢了。

如今他因为周济了一群逃荒难民,被人恶言讥评,揭出他父亲是阉党这个臭根子”使他十分痛苦和愤怒,但也无可奈何。父亲的污点,是李信这辈子最大的痛。但是,父亲毕竟是父亲,割不断的血水浓情。何况”经过他的教育,他的父亲已径幡然醒悟了。

从宋门去禹王台要从大校场的东辕门前边过,这条路也就是通往陈留、杞县、睢州、太康和陈州等地的官马大道。现在有成群结队的难民在这条路上走着”也有倒卧路旁的。李信触目惊心不愿多看不断策马”一直跑到禹王台下停住。一个仆人已经在这里张望多时了,看到李信过来立刻上来牵马引踊禹王台这个地方,相传春秋时晋国的音乐家师旷曾在此审音,所以自古称做古吹台。到了明朝”因将台后的碧霞元君庙改为禹王宫,所以这地方也叫做禹王台。

禹王台的西边有一高阁,上塑八仙和东王公,名为九仙堂。这九仙堂背后有座小塔塔后有井一眼,水极甘洁,名叫玉泉。围绕玉泉有不少房子,形成一座院落,称为玉泉书院。实际上并无人在此讲学,倒成了大粱人诗酒雅集的地方。

这时重阳已过去十天了,西风萧瑟树叶摇落,禹王台游人稀少。道士们因为今日是杞县李公子和陈留陈举人在此约朋友饮酒作诗,一清早就把玉泉书院打扫得一干二净,不让闲人进去。

李信因宋献策才从江南回来,原想今日同他在后乐堂畅谈天下大事。后因晚上陈子山同几位社友去找他一定要在今天来禹王台补行登高”他不好拒绝,只好同意。这几个社友除陈子山是个举人外”还有两个秀才和三个没有功名的人。

这班朋友有一个共同之点,就是深感到国事不可收拾但又无计可施,在一起谈到国事时徒然慷慨悲歌甚至常有人在酒后痛哭流涕。李信喜欢同他们亲近,加入他们的诗社。但有时心也厌烦这班人的空谈无用。当李信随着仆人走进玉泉书院时,社友们已经等候不耐停止高谈阔论,开始作诗填词。

陈子山一见他就抱怨说道:“伯言汤府里什么事把你拖住了?你看,已经快近午,我们等不着你,已经点上香,开始作诗。今日不命题,不限韵,不愿作诗的填词也行,可必须有所寄托,有兼济天下之怀,不可空赋登高,徒吟黄ua”寄情闲适。目今天下溃决,沧海横流,岂悠然见南山之时耶?,快坐下作诗!什么事竟使你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