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沉吟不语。钟繇虽然没说他对党人的看法有偏颇,但是强调党人的牺牲对他有参考作用,却不能说全是牵强。他之所以发宏愿,要改变华夏文明的进程,某种程度上不就是不希望看到社会精英变成权力的附庸,以争当皇权的奴才为荣么。从这一点上看,党人在某种程度上是符合他的预期的,他反对党人,只是反对他们的偏激,反对他们的封闭,反对他们不务实罢了。
他无法反对党人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也无法否定党人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精神,至少李膺、范滂那一代党人是有这样的风骨的。
“道术乖离,重道而轻术,此党人所以败。道术相依,以术证道,此大王所以胜。”钟繇抚着胡须,淡淡地笑道:“大王欲行王道,以王道胜霸道,志向高远,令人钦佩。只不过曲高和寡,正道迂远,非大仁大勇者难行,非大智大圣者难知,天下能体会大王深意者屈指可数,不过二三子尔。”
孙策笑了。不管钟繇这是真话还是奉承,听起来果然舒服,让他颇有得遇知音,如饮醇酒之乐。他也清楚自己有些理想化,午夜梦回,时常有自我怀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上王莽的旧路。社会改革是一个系统工程,绝非几个人、几年就能实现,他一个穿越者,痴心妄想的想改变历史进程,焉知不会弄巧成拙,成了王莽或者叶轻眉?
郭嘉适时开口,引导话题继续。“听钟君此言,我等辅佐大王也是坐井观天,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钟繇微微一笑。他不好当面批评孙策,但批评郭嘉却一点问题也没有。“奉孝,若大王用秦政,行霸道,几年内能荡平天下?”
郭嘉眨眨眼睛,反问道:“钟君以为几年?”
“三年,最多五年。五州有天下户口之半,征发士伍,可得兵五六十万,箕敛钱粮,可立得五年之粮,一年平关中,一年平河北,一年扫荡四边。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下户口减半,然后下轮台之诏,与民休息,天下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