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平千代……或者说是玄直轻声道,“反正‘平千代’和‘玄直’是一体的,你是叫我‘平千代’还是叫我‘玄直’,都无所谓。”
“我有着平千代所有的记忆。所以知道你们来此,所欲为何。”
“好不容易找到我的你们,想必有着许多问题想问我吧。但我也同样有着相当多的问题想问你们啊。”
“为此,我已经特地清空了场地,不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可以先告诉我: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与师傅可能会在虾夷地的?”
“你师弟玄仁告诉我的。”绪方说。
“玄仁……?”在听到这人名后,玄直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目,猛地绽放出光亮,“……你说你是为了治病才远赴虾夷地来找我与师傅,到底是什么病能让你这般不辞辛劳?”
“准确点来说……这并不是病。”说罢,绪方缓缓解开了缠在脖颈处的围巾,然后拉开了上身衣物的衣襟,露出了左脖颈与左胸膛处那大片的呈深紫色的皮肉。
“这是——?”望着绪方身上那大片的深紫色皮肉,玄直瞪圆了双眼。
“我的故事很长。”绪方轻声道,“要讲很长一段时间,请你慢慢听我说。”
绪方将他此前于蝶岛的经历、如何身中这“不死毒”的经历、如何寻找他们师徒俩的经历、这片“深紫色”的肌肤前后扩张过2次的事情,统统言简意赅地道出。
自绪方开始讲起他的经历后,玄直脸上的震惊之色就没有消散过。
绪方的话音落下了,玄直也是久久不语。
直到过去许久后,玄直脸上的震惊才缓缓转变为了苦涩。
“你管你体内的这玩意叫‘不死毒’吗……蛮准确的称呼呢,你体内的这玩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像是能致人于死地的毒素。”
“想不到啊……我临走前送给宗海的‘变若丸’竟然起了这么大的效用,帮你延续了这么长的性命……”
玄直闭上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待将双目慢慢睁开后,他问:
“玄仁……他现在好吗?”
“他现在很好。”绪方说,“在我朋友的救助下,他现在已经在尾张那安定下来了。”
“是吗……那就好……”语毕,玄直十分突然地开始苦笑,“谢谢你帮我带来了我师弟的消息。”
“我本来……都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师弟,再听到师弟的任何消息了……”
“真庆幸啊……幸好我当初极力反对让师弟他参与进对‘不死’的研究,否则性子比我还正直的他,肯定也会变得像我一样,人不人,鬼不鬼……”
“‘不死’的研究……”绪方沉声道,“蝶岛的悲剧……就是你和你师傅所做的研究之一吗?”
“……没错。”玄直缓缓地点了点头,“但我与师傅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听命行事?”阿町的一双美目睁圆,“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你们去研究这什么‘不死’吗?”
“呵……”玄直发出几声自嘲的笑,“该从……哪里讲起好呢……”
玄直仰起头,做着深呼吸。
随着胸口因深呼吸而一点一点的鼓起,玄直的脸上缓缓浮现出回忆之色。
将吸入肺中的空气慢慢吐出后,玄直缓缓说道:
“……自从收到了仙源上人的那份邀请过后,我的人生……不,是我与师傅的人生,就完全变样了……”
玄直扬起视线,看向绪方与阿町。
“你们知道高野山吗?”
“当然知道。”虽然不知玄直为何突然将话题转到高野山上,但阿町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就是那座位于关西地区,弘法大师于千年前所创立的佛教圣山嘛。”
玄直点点头。
“千年前,弘法大师西渡大唐求法,归国后创立了‘真言宗’,随后得到天皇的允许,将高野山设为了真言宗教徒的修炼场所。”
“经过千年的发展,高野山成为了现在日本当之无愧的佛教圣地。目前,群山上共有寺庙120余座。”
“师傅、我、师弟,我们三个是因医术高明而在京都内外都颇有名气的师徒仨。”
“因高野山距离京都不算远,所以常常有高野山的僧人慕名前来京都,请我们师徒……主要是我师傅来高野山给患病的僧人治疗。”
“一来二去之下,师傅他渐渐与高野山的大寺——仙源寺的住持熟络了起来。”
“仙源寺是高野山120余座寺庙中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寺。其住持元荣因佛法高深,被尊称为‘仙源上人’。”
“本来,我们师徒仨应该就这么默默地过着给人看病的生活,过着虽不富裕但却不愁吃穿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们收到了仙源上人的邀请。”
“他请我师傅再来给他治治腰。”
“仙源上人有着很严重的腰病,而我师傅恰好对治疗腰病颇有心得。所以仙源上人常常会请师傅来给他看病。”
“在收到仙源上人的邀请后,我与师傅都不疑有他,只以为是仙源上人的腰病又犯了。”
“然而,在师傅与充当师傅助手的我到了高野山、到了仙源寺后,我们惊奇地发现:仙源上人的腰病压根就没有复发。”
“我直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
“我与师傅被请进一座小房间内。”
“房间内仅有2个人:根本就健康无病的仙源上人,以及一个年纪非常轻的武士。”
“那个年轻武士没告诉我们他的名字,自称为‘太阁’。”
“我与师傅在被请进那座小房间后,仙源上人说有事情要跟我师傅单独说,所以又把我请了出去。”
“师傅与那个太阁、仙源上人在那座小房间里待了好久、好久……我没记错的话,他们足足在房间里待了近3个时辰。”
“直到天都快黑了,师傅才从房间里出来。”
“师傅他刚从房间里出来,就一脸激动地跟我说:‘玄直,跟我来,我们一起去做远比给人看病要更有意义的研究’。”
“我那时完全不知道师傅在说什么。”
“我是被师傅所收养的孤儿。师傅对我不仅有教导之恩,更有养育之恩。所以我对师傅一直是言听计从,对师傅也是信任有加。”
“于是……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师傅,跟着师傅一起去做他所谓的‘研究’。”
“不用我说,你们应该也知道这所谓的‘研究’是在研究什么吧?”
玄直发出更加响亮的自嘲声,绪方注意到他的眼中隐隐有些许泪光闪动。
“自那之后,我就彻底告别了在诊所里给人看病的日子。开始待在暗无天日的研究室里,进行着‘不死’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