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点头,“越妹妹你说的都对,但这门当户对,再说也就一年了,谁家姑娘不是提前定下来的。说句私心的话,难道妹妹还真要等悠悠及笄了,给老皇帝送去?”
这话可算是了不得了。
越氏心下泛起了嘀咕,但到底还是撑着场面,勉强笑道:“陶姐姐考虑周到,但到底是妹妹唯一的女儿,总还要留上几天。”
陶氏很理解地:“是啊,毕竟只有悠悠一个。但提前合合八字总是可以的吧,合上了,等悠悠一及笄,立刻把悠悠八抬大轿地接进陆府,这也就避开了宫里的选秀了,岂不两全其美?”
在屏风后听着的魏北悠走了出来,微笑着行礼,落落大方地道:“陆伯母此言差矣。悠悠已被皇上选作义女,皇上又怎会召小女为妃?”
陶氏一怔,她其实心里根本没把魏北悠当公主,只是选了选秀这个借口,戳越氏的心窝子,此刻一想,倒也觉得解释不通,只好讪讪道:“就是皇上不选,也可能将悠悠配给皇子、王爷们,到时候也……”
“陆伯母多虑了。青岚公子却是良配,但悠悠已然是月萤公主,婚事自然由皇上做主,哪里能让母亲拿主意?若是皇上问起,岂不是欺上瞒下?”魏北悠一本正经,却又显出淡淡的无奈来。似乎不能嫁给陆青岚,让她也觉得无比遗憾。
陶氏脸色沉了下来,但魏北悠拿皇上的旨意来压人,她也无法反驳,只能再一次重复,“进了皇子府,可就是一入皇家深似海了,悠悠真愿意做那金屋里的囚鸟?”
这话说的倒是好。
瞧越氏的脸都白了,还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魏北悠摇头示意,她心里早就明白,顶着个月萤公主的名头是何等无奈,但路已经走了,无法回头了。而且暂时拿来压一压父亲和陆家,看来是很管用的。
她也看出来了,她不过是被当做了陆魏两家联姻的牺牲品,至于陆家为什么非要跟魏家联姻,可能魏家一开始就掌握着什么秘密或者利益。
而魏以廉未尝不想与陆家联姻,这或许就是他始终没跟魏北悠撕破脸皮的原因。有朝一日他要用到她,所以,耐性很好地忍着。
她有时候觉得魏以廉是个草包,至少可以轻易地被女人压制,欺骗。但此刻却前所未有地认识了这个人,他的怒气、爱怜、独宠全都是假的,他用出色的演技欺骗越氏、欺骗刘氏、欺骗花氏,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很好糊弄,但实际上,他只是配合着似乎得理的一方演戏,却从不让自己演戏中的怒气影响到自己的利益。适量的敲打,对哪一个女人都一样。
魏北悠脸上带了淡淡的哀伤,垂眉道:“悠悠也是身不由己啊,倘若悠悠真的嫁了青岚哥哥,皇上问责下来,必定牵连陆家。青岚哥哥一脉单传,悠悠怎么能做这种事?魏家的家训是与人为善,更何况与青岚哥哥?”
一句一个青岚哥哥,甚至把家训都搬了出来,把这话硬生生说了个毫无转圜的余地。
陶氏一时无话,魏北悠又哀哀戚戚地道:“悠悠知道陆伯母一定很忙,您若有事,就先回去吧,只帮悠悠给青岚哥哥带一句话,就说他对悠悠怎样,悠悠一样待他。”
说完,魏北悠背转身,跑了出去。
那一副凄惨的不忍再说的模样让陶氏心里也不由生出几分怜惜,想想魏北悠的话也觉无奈,只得站起身来,和越氏告了声罪,兀自走了。
无论如何,这个亲也求不下来了。
公主与大家小姐,这完全不是等同的。
如果魏家一意坚持或者魏北悠一意要求皇上赐婚,那是谁也无法阻拦住的。她毕竟是公主,哪怕实际上是个贫家女呢,还带着三分皇家的颜面。
皇上、太后、四皇子的脸都在这儿搁着呢,谁也拍不得。
想想家里老夫人那副问责的嘴脸,陶氏心里也不好过。事儿办不成,陆老夫人那里不好交代,连个能照拂的人都没有,若是爷还活着……
陶氏低头走出去,那身影不自觉地就带了几分萧瑟之意。
越氏在身后看得目瞪口呆,许久才反应过来,冲里间笑道:“宝儿,还不出来?刚刚你那副样子,可把娘亲都给骗住了。瞧你那满脸的泪,是不是准备了辣椒油?快过来给娘看看,可别伤了眼睛!”
魏北悠浅浅一笑,任由越氏查看着,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刚刚那一瞬间冲出眼眶的泪是前世的自己没有哭出来的泪水。因为死的突然,还不知道疼,就意识迷糊了,带着一丝惊惶,一丝了悟,那泪水始终没能流出来。
她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陆青岚,你对我怎样,我就一样待你。
不管陶氏会不会把话准确带给陆青岚,她把话说出口,都觉得浑身难言的舒畅。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幸福。我已经找到了能给我幸福的那个人,所以,不能再在过去的回忆中与你纠缠不清。哪怕有一天真相揭开来,你并不如我想的那般不堪,我也可以坦然地说,都过去了。
“宝儿,若是皇上真的要决定你的婚事,你可怎么好呀?”越氏忆及刚才的对话,又生了几分担忧的心思。
“娘,人的宿命逃不过的。”魏北悠顿了顿,凑近越氏的耳朵小声道,“娘,你喜欢女儿嫁到云家么?若是喜欢,女儿倒还有救的。”
越氏没料到自家女儿这么胆大不知羞,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问道,“什么法子?”
魏北悠抿嘴笑了,揽着越氏的手臂道:“娘亲果真同意了?”
越氏手指点在魏北悠鼻尖,无奈道:“你啊,认准了还有娘决定的余地么?当初陆青岚也是,哎……到底这次看对了人。娘也安心了,只要你能安安稳稳出嫁,娘对你啊,也就能少几分亏欠。”
“娘说什么呢?”魏北悠嗔怪,“娘您不欠女儿的,是女儿欠了您,要用很多年很多年的时间来回报您。”
越氏露了欣慰的笑意,把魏北悠拉到榻上坐着,小声问道,“到底有什么办法?”
魏北悠带了狡黠的笑意,凑近越氏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越氏听着,笑眯了眼睛。半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我道是个木头呢,原来是个滑头的。”
魏北悠直笑不语。
“哎,不行,”越氏突然又焦躁起来,坐立不安,“云夫人可有日子没来了,我这……是不是请她过门一趟?”
魏北悠和春阳相视一眼,噗嗤一笑。春阳笑道:“夫人,您干脆啊,直接上云府坐坐,这一方面见见云夫人,另一方面,见见这个传说中黑面阎王的云大帅,怎么样?”
“啊?”越氏犹豫,“这……再怎么也是妇人见面,见云大帅……不合规矩吧?”
魏北悠哈哈一笑,“娘您还真想见云大帅啊,行啊,您只要跟云夫人一说,云夫人立刻拎着云大帅的耳朵到你面前任你打量,您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