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夫脸上复杂地笑了笑:“其实昂儿跟着他父亲出征,这做母亲的又是自豪骄傲,又是忐忑担忧,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着,心里不太安静干脆就出来走走。没想到这一走竟来了这里。”
蔡妩微低着头,也不出口打断丁夫说话,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做一个忠实听众。
“昂儿不是亲生的,知道吗?”
“啊……”蔡妩愣了愣,张嘴错愕了好半天才小声喃喃道:“……知……知道那么一些的。”
丁夫挑挑眉,继续叙述:“昂儿的母亲是的侍女,姓刘,叫阿黛。是个很温顺和婉的姑娘,从小跟一起长大,又随着一起陪嫁到曹家。就跟身边那个叫……呃……杜若的丫头是一样的。”
“嫁老爷四年没有子嗣,后来自己做主把阿黛嫁给了他,这才有的昂儿和昀儿。还有烁儿,可惜烁儿命苦,降生以后就体弱多病,没过三岁就早夭了。”(作者注:历史中没有清河长公主闺名的记载,此处曹昀为笔者为记述方便所取。并不足为靠。)
“阿黛怀烁儿那一年,正赶上黄巾之乱。老爷被奉命奔赴战场,那时候昂儿还不到六岁,昀儿更小,只有两岁。谯郡家里留和阿黛整日担惊受怕,怕他战败,怕他受伤,怕他生病,怕很多很多。阿黛是个心思细的,有些东西闷着不肯说,却脑子里来回的过,时间长了正常尚且受不住,何况她一个有身子的。所以那年冬天生烁儿时,折腾了整整两天才算完,烁儿出生以后,娘俩身子没一个好的,当娘的阿黛没熬到开春就托付了幼子幼女撒手寰。那会儿也没工夫考虑许多,只想着对得起阿黛临终所托,就是再难再苦也不能给几个孩子委屈受。可惜烁儿到底福薄,没多几年就随他娘亲去了。”
蔡妩听这话心里有些奇异感觉:丁夫这话听着像只是叙述一个平淡无奇的伤心往事,仔细一琢磨她自己现的境况,竟能发现,其实丁夫她这是有意无意开导她也说不准。
“烁儿去后没多久,秀儿就因为坏了身子被他派从洛阳专门送到了谯郡的家里待产。其实秀儿很好,虽然出身低微些,但确实也没像那一竿不三不四的一般整日想着勾心斗角,汲汲营营。虽然老爷纳她是谯郡,可她真正待的最久的却是洛阳,官场之上帮了老爷不好。可那会儿年轻,对着老爷觉得他有和阿黛就够了,对秀儿是没一丝好感,眼不见为净。加上她回谯郡回的太不是时候,昂儿他们的母丧未出,紧接着又没了亲弟弟,这会儿她来,还是怀着身子来。只要一看到她就能想到阿黛他们母子,心里就难以平息。对着她也自然没什么好气……”
蔡妩对着丁夫讲的这段真有立刻开口打住捂住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的感觉:这绝对属于司空府内宅私事,听不得的。丁夫,您绕了吧,别再说这个问题了,知道多了会不好的。
丁夫像是看透蔡妩所想一般,笑呵呵地瞧瞧蔡妩:“跟说这个无非就是想说现也已经不再年轻了,想法和那时自然也不同。再说后来看他一个接一个的纳进门,心里也没那么多气性了。仔细想想,秀儿无非就是不合时宜的时间撞了的眼罢了。虽然和秀儿之间有时会因为一些事情不太对付,但实际上心里已经想开了,而且对着孩子是真心喜爱。嘛,不过就是这样:没哪一样才会看着哪一样更宝贝。眼里,司空府的孩子,不管男孩儿女孩儿,都是极好极可爱,所以,奕儿去司空府给丕儿,彰儿他们当伴读的事,不必太多介意。”
蔡妩眨眨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丁夫。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女的心智和缜密,果然,能做曹操正室的,绝对不可能只有相声的口才,除了这份儿细致入微的智慧,她还有远比她表现出的多得多的韧性和品格。蔡妩觉得通过今天这番话,她开始有些喜欢丁夫了。
丁夫则是没有丝毫停顿的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女到了这个岁数就知道自己该靠什么,能靠什么了。呀,也不多想其他的了。就想昂儿昀儿他们能好好的。这回随军听老爷意思是要锻炼锻炼昂儿,这个当母亲的这会儿心情好像又回到黄巾之乱兴起那个年代,唉……”
蔡妩抿抿唇,抬头看着丁夫很陈恳地说道:“夫,您真的是个好母亲。真的。”
丁夫笑着摆摆手:“什么好母亲,不过是爱护犊子的老太婆喽。”
蔡妩咬着唇随着丁夫的话淡淡的笑。笑完心里暗暗转开心思:
前一阵子她一直担心一个问题——正史上郭嘉这次到底有没有随军。有的话,以蔡妩认识的郭嘉性情来看,应该不会让曹营发生那种事。没有的话,是不是也是因为他出征之前病倒了?仔细揣摩,自然后者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
蔡妩那会儿思考得出这个结论后就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一般:正史上他战前病了,这会儿他战前又病了。那是不是说她做的这些努力其实是白费的,他还是会像她所剩不多的记忆里叙述的那般英年早逝?这也是她那几天睡梦不安的主要原因:前头已经出了一个与史相同的戏志才,那还会不会再出一个与史相同的郭奉孝?她害怕,害怕自己做什么都改不了最终结局,害怕眼睁睁看着他,看着他们(左慈,典韦,高顺)一步步走向自己的既定命运。
可是今天丁夫的话让她重新燃起一丝斗志:不管怎么样,还得再上试一试。郭嘉那里去不了,她相熟的还有典韦呢,总不能他也去不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