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一番交涉下来,时间已经到了日中,麻秋告令众将在他归来之前不可擅动,但也不可放松警惕,要时刻待战,这才率众赶往交涉地点。
当麻秋到来的时候,谢艾的座船早已经停在河湾处,此处水道开阔,水流也不湍急,双方彼此能够看见,虽然仍不及面对面的便利,但也总算能得于及时的应答。
到达这里后,麻秋已经按捺不住,先使兵众喊话道:“谢士欣果然奸诈无耻,你我都知,谈和云云只是虚辞,也绝无可能。你使此小计,难道还想撼我军心?徒增人笑罢了”
对面的谢艾并无隐藏身形的意思,麻秋甚至可以直接看到他躬身授言的画面,不多久对面兵卒便上前转述谢艾所言:“麻将军何以如此孤高绝情,你或不具诚意,不代表谢某也无?世事概由人谋,哪有什么绝无可能的道理。我今次所以亲自入此,当中宣说此事,就是在表露我的诚意,以示绝非暗室奸谋。无论麻将军你持姿态如何,我何谈之意诚挚,止戈坐论,各诉所求,为双方甲士性命以计,将军又何必衰言笃定?”
听到对面这回答,麻秋是真的有些迷茫了,片刻后他才又使人道:“彼此为战数年,在此之前,我是素来钦佩谢某才略器具,虽作裂目之争,但也无碍崇敬之情。但经此之后,谢某所为种种,实在低劣。彼此各负君王恩用,生死搏技而已,岂能以私念为暗合之阴谋”
对面的谢艾对此却不恼怒,再次使人答道:“两师交战,或攻或息,都是寻常,又怎么能冠以私念。至于麻秋,言则忠勇慷慨,实则怯乏担当,南北当下势力如何,麻秋难道不知?你若不知,又何必求我方交出你主子息亲眷、交出新得冀南之土,乃至于退兵枋头。你是心知肚明,凡此种种所求,概非对战能够争得,即便妄动战端,无非沙场再添万千亡魂而已。”
“麻秋此人,色厉内荏,所以不愿深谈求和,无非怯于你主季龙穷究问责,势位难固而已。明知已是不可战胜之势,仍要强求于一战,无非是以麾下万千将曲捐身以固己位罢了。既然如此,不妨来战,若你方所求种种能有一得,则谢某自裁以谢天下,绝不偷生自古艰难,一死而已,我俯受大将军恩重如山,凡有所用,视死如归。若非历事求于周全,何必受你胡丑刁竖为难”
此言经由兵卒转述传来,不独麻秋脸色难看,就连其他问询后的将领们脸上神态也都转为复杂起来,若有所思的望向将主麻秋。
麻秋心中叫苦,他是没想到谢艾除了亲自出面之外,更将双方此前所谈细节一并披露出来。
老实说,就算谢某人仍然全无诚意,还是动摇羯军军心的手段之内,但能以枋头主帅之尊位而做到这一步,麻秋就算是栽了也并不冤枉,因为这可以说是谢艾用其毕身信誉声名作为赌注,即便成于此功,及后其狡诈种种也必为天下所知,为后世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