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刑木之下,不容乡情行台所以创设军府于河东,便是仁义包容,不将我河东乡流义士阻隔兴复社稷、鼎定天下大功之外。忠勇之士,闻战则喜,殊功在前,岂暇旁顾”
薛涛再作几句振奋人心的言语,然后语调复又转为低沉:“河东适乱年久,乡徒惯于困守乡土。归治之后,行台仁术加施,使我桑梓获益良多。但是诸位,王事所以壮兴,典章所以回归,不是诸胡高义自退,而是大将军并麾下忠勇王师将士北伐奋战、饮血踏尸,才使诸胡暗灭,王道再昌河东乡士,过往享用良多,但我等扪心而问,难道真要坐享其成、不加施力?”
“衔恩待用,束甲将发,今日还在府下,我也暂容诸位小作发声。但发兵之后,途中再有非议军令者,即刻诛杀,彰我军威兵者大凶,绝非乡隙、儿戏,与其穷途远奔,送死于胡虏爪牙之下堕我军心,我宁可你等死于我手”
讲到这里,薛涛整个人身上都弥漫起一股杀气,他虽然没有率部远征的经历,但长久称豪于乡土之中,可不是一个一味忍让求全的和气之人。
众人为其气势所慑,一时间俱都凛然危坐,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而薛涛却威容不敛,径直步下,行到薛落坐席之前,居高临下指着薛落,凝声说道:“卸甲,交出你的符令,自退出帐。若有再犯,洗干净你的头颅,待我取来传示诸军”
薛落听到这话,脸庞顿时涨得紫红,嘴角不断颤抖,已是羞恼到了极点,他又看一眼帐内其余诸人,僵坐许久,表情才隐有一丝松动,目光中也流露出几分哀求之色,低语道:“二兄,我……”
“军帐之内,谁是你兄?卸甲”
薛涛听到这话,神色更怒,直接摆手喝令亲兵上前将薛落扑倒在地,就在席中将其甲衣剥除,搜出代表其身份的符令,直接罢黜了他的军职。
薛涛手中捏住那符令,眉目之间凶色更加不作掩饰,环视众人一眼,又肃声道:“旧年乡境创设军府,本有因于乡情、势力权宜暂用,并未循就真正部伍材选准绳。往年在乡集练,并无奔涉杀伐凶险,便也暂行旧事。但今日之后,持戈用险,若再有勉强权宜,则就是害人害己”
“乡士百姓,品流诸多,志趣也都繁杂。诸位多循旧而用,是否真有弓马猎功之才志,远事在即,还要各做权衡。若真无有此类志趣,即刻卸甲卸职,所害者尚能止于一身。但若之后战阵累事,不独身死名毁,累及行台大略,大罪深究,宗族也难保全”
薛涛今日所以态度如此强硬,倒也并非纯是借于今次调令而抒发心中长久积聚的不满,也是为了让这些乡士们认清楚残酷的现实,外事征伐绝不同于乱世自保,变数要更多,过程也更加残忍。
若真以为凭着旧年困守乡土的经验,便可以转战天下、战无不胜,那可是最大的笑话,所带来的后果也要更加严重得多。
果然听到薛涛这一番话,便有几人脸上流露出挣扎犹豫之色。往年世道大乱,他们没有选择。可是如今乡土归治,又受惠行台政令良多,他们各自安在乡土,不愁没有源源不断的财货入门,生计无患,还能享用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