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充所以为难,主要还是在于伏洪其人口口声声标榜的大将军家仆身份,否则凭他刑令震慑三辅的酷烈之名,还真不至于被区区一个氐酋为难住。
行台两大酷吏并立,这也是李充所以异于山遐的一点,刑令之外还要保持一定人情思度。若是山遐在此,管你谁家家奴,先严惩了再说其他。所以山遐酷名虽然更高,但评价也比李充稍高几分,但唯其不作变通,反而不可主政一方,只能作为行台中枢的法鞭施用。
既然大将军都如此表态,李充便也不再迟疑,直接起身离开,让大将军得以继续休息,养足精神来日集会关陇晋胡时流。
此刻京兆署邸门前的大街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本来好不容易盼到沈大将军驾临长安,一众京兆时流本就反应热烈,关注备至。而发生氐人蒲氏以奴仆敬拜府邸的事情,许多人好奇之下也都纷纷至此观望。
蒲洪、如今名为伏洪,在京兆也绝对不是寂寂无名之辈。虽然如今其族众多凋零,不算多出色,但在早年也绝对是关陇之间屈指可数的豪强之一,乃是略阳氐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屡屡出入关陇,颇有令人闻风色变的威名。
早年汉赵刘曜称霸关中时,也将伏洪并其部族视作心腹大患来提防,驱其部族内迁安置于三辅之内,就是担心这个氐酋于陇上兴风作浪。
可是这样一个早年的关陇豪强,如今早已经凶威不再,尤其目下在众人眼中,只作布衣麻履卑微装扮,一脸恭顺模样垂首立于府邸门阶之下,其身后则是近百名族众亲属,也都是一类的装扮,任由旁人指指点点的议论,伏洪仍是神态自若,可是其身后亲属们尤其是几个儿子脸上则羞忿莫名,垂首不敢望向围观之众。
察觉到儿郎们的异态,伏洪便将眉头一皱,低斥道:“都给我抬起头来沈大将军威震寰宇,何等样英迈人物,能够录入如此庭门之下得于奴仆之分,难道还委屈了你们这些边伧胡丑?街上那些围观人等,纵有讥笑嘲讽,谁又能与我家一般得阶下受命的亲厚”
“阿、阿爷,我们不是不知大将军势位崇高,人不能近。但、但我家也非关陇无名门户,何至于如此自贱?我是宁可奋战邀宠,不愿谄媚侫幸的遭人耻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