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不会被沈充一番歪理所蛊惑,单单一点,德行乃是长久的自我约束与修养,岂能等同于那些实实在在的物货家资。但沈充这番话还是予他以触动,那就是让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儿子们保护太好了?
郗鉴虽然后半生大权在握,但前半生可称坎坷,早年受于兵灾牵连,家人多已凋零,年过四十膝下才又得郗愔这个儿子,自是珍爱难免,长久留在身畔,甚至就连早前台中征辟都不舍让儿子离开自己入都为官。
在看到沈维周这个比儿子还要小的少年于江北屡获殊功,甚至超过了自己这个老牌的方伯,若说心里没有失衡,那也是不可能。这种失落,自然难免迁怒到儿子身上,于是便对儿子诸多不满。
如今听到沈充这么说,他才不禁反思自己是否真的看似严厉、实则宠溺,对儿子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养成一个无有进取之能的庸劣豚犬?
若是以往,就算沈充说的真有道理,郗鉴也未必会认同。可是现在,他已经权位不复,年纪也已经老迈不堪,尤其在见到王导前日尚是谈笑自若,第二天便缠绵病榻,真的是今夜睡去明日便不知还能不能醒来,又能关照儿子多久?
想到这里,郗鉴也没有心情与沈充穷论,向着沈充稍作拱手而后叹息道:“可惜不能早闻司空妙论,因于自身执念,辜负我儿韶年良多。”
听到郗鉴这么说,沈充也是愣了一愣,没想到自己一番歪理竟然连郗鉴都给说服,心中些许愤懑也顿时荡然无存,哈哈一笑道:“郗公又何必这么说,我不过是略以心得分享,实在不当此谢。更何况先贤都言朝闻道、夕死可矣,郗公能够识于旧错,敏于自省,为时未晚啊。”
郗鉴本来是略有伤感,可是听到沈充如此大言不惭、将歪理以道言自居,顿时又是一阵反胃,嘴角撇了一撇,最终还是什么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