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方斥候将消息传递到前锋督将路永舰船上时,路永稍加思忖便明白了石虎的意图,对另一侧的曹纳笑语道:“季龙已是技穷,要纯以人众妄想能够硬阻我军于江上,可见已无奋战之心。”
曹纳听到这话后便也恨恨道:“以兵卒血肉为栅栏,以生民性命为盔甲,这奴儿实在是穷恶至极。世道生此恶徒,真是大不幸奴军看似势大,实则军心崩溃,难为艰战。我军士气饱满,涌涌而来,奴心已生惧意,担心其众崩溃难束,所以尽驱入水,断其退路,陷人于必死之境,迫人不得不舍死以战啊”
这两人皆是流民帅出身,本身并非什么善类,但在谈论起奴军所摆开的这个阵型,对于石虎豺狼之性也是由心底感到发毛。足足几万条人命,就要在这奴将的厉念安排之下丧身于波涛,尸骨无存这是怎样残暴的性情,才能如此罔顾人命
两人虽是如此感叹,但见石虎摆出如此姿态应敌,对于辛宾所回报的消息便也再无怀疑。石虎如此不顾惜士卒性命,宁愿以几万人性命为代价,都要将淮南军强阻于江上,可见去意已决。而且其人如此肆无忌惮放弃士卒性命,可见对于于淮南军的战事已是完全不报指望,而能够促其如此的,唯有石勒已死、他急于归去才可以解释。
若是石勒仍在,得知石虎以这样的方式摆脱淮南军纠缠从而脱战撤军,若不施以重惩,内外人心都将崩坏
“载薪之船调前,火攻破阵”
稍加思忖之后,路永便即刻下令说道。对于奴军前阵那些士卒的命运,他虽不乏感慨,但这些许感慨不足影响他的决断。尤其眼下明知石虎去意已决,只有尽快冲开江面的阻拦,与岸上奴军主力直接接触作战,才能有机会阻止石虎的撤军,予其重创。
随着路永一声令下,船队中有三艘船首窄长的斗舰便很快驶出原本的队伍,越过近畔诸多舟船,很快便冲到了船队的最前方。这三艘船乃是转为水战火攻而打造,看起来与寻常战船斗舰无甚区别,但其实只有龙骨并基本的骨架为相同材质,类似船壁、甲板等俱为更加轻薄坚脆的竹材打造。因而整艘船机动性更加良好,但却完全不具备一般斗舰战船的坚固性,虽然谈不上一触即碎,但也绝对经受不起太猛烈的冲撞。
当船加速到了一定的程度,船上的棹夫兵卒们便在兵长呼号指令下快速离开原本的位置,转移到船后各负浮板沿缆绳荡下入水,后方自有走舸轻舟快速驰来迎接上船。
当这三艘船距离奴军船阵尚有两箭水程,侧翼护航的淮南军将士们即刻引燃火箭,纷纷引弓射出。那三艘船上载满了油膏浸泡的薪柴,一有火星沾落,火势便迅速蔓延开来,当船只冲入奴军船阵时,船只已经近半为熊熊烈火所笼罩。
奴军舟船虽然轻便,但却排列密集,且有钩索相连,几无机动性可言,眼见到水面火船直扎过来,倒也不是没有布置,首当其冲的奴船上当即便有数百士卒手持长杖向前拒刺。然而这船身狭长,正面受力点实在太少,仍是不受阻止的直接扎入奴军第一道船阵,首当其冲的两艘奴船当即便被撞得半倾起来,士卒多有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