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这一身打扮,若没有人搀扶,是真的不好起身。待起身后顺势环顾殿中一周,旋即便看到庾怿和煦的笑脸,至于其他人,脸上或多或少也都流露出些许笑意。
当然,沈哲子知道这是因为他没有佩剑上殿的缘故,时下哪怕皇权再羸弱,但终究是大义所在,所谓殊礼还是太过扎眼,旁人毕生奋斗求而不得,沈哲子若真领受下来,那也实在是太招人恨。
哪怕就连皇太后这始作俑者,眼见沈哲子并没有因大功而忘形,心情也是更加喜悦,少有的在殿上指着沈哲子便笑道:“这少年才大不彰,功高不骄,笃而执礼,勇于王事,实在让我欣慰”
以往皇太后临朝时,总是谨慎少言,方正严谨,少有情绪外漏、侃侃而谈,可是眼下却一反常态,可见心内对沈哲子厚爱之切。尤其那连加殊礼的态度,更让人心内诸多感慨,深知这位驸马是深得皇太后心意,地位更加难以撼动。
其实对于时局内各家而言,今次动荡影响最深远的还非叛乱本身,而是庾亮的身死。如今这个时局,可以说是千载未有之局面,且不说北地汹涌动荡,单单在这江东一隅,皇权虽然日趋暗弱,但却绝非可有可无。
尤其对诸多侨门旧姓而言,他们客居此乡,与皇权的亲疏便决定了他们各自在时局中的位置,言道是他们的生死线都不为过假使没有皇权所赋予的礼法正当性,他们甚至不如吴中一介土豪来得从容。
以往庾亮以外戚之身把持朝局,可是随着庾亮不在,经过最初的惶恐之后,各家其实都从细微处看出了一点端倪,庾家与皇太后之间的联系已经有了一道裂痕。他们这些人家未必不能用别的手段,将这道裂痕完全扯开,分享乃至于取代早年庾亮在时局中的位置。早先行台诸多针对庾怿的攻讦,其实就是这方面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