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女郎正是换牙之际,张嘴一笑便露出门牙豁口,片刻后才醒悟过来,连忙以手遮口,只是晶亮的眸子四处打量,显然已是兴奋好奇到了极点。
杜夫人裴氏稍后也下车,看到这庭院宏大布局,眸子也是涌现出诧异之色:“海盐男出手真是豪阔,如此广大门庭,比先夫在世时我家庭门都要宽大几分。小叔,如此厚赠,怎可轻受啊……”
听到这话,杜赫恭然道:“嫂子明鉴,赫也并非耽于物欲享乐之人,尤其劫后南下以来,所思所虑皆为如何重复我家旧望。若只我一人,片瓦遮头即可,但我怎忍嫂子与阿陵长流于贫苦,使先兄泉下不得安息”
裴氏听到这话后,亦是微微动容,沉吟半晌后才低语道:“先贤有教,先思何偿,后思何受。我家旧誉深厚,小叔承此渊源,宜将眼量放长,切勿一时屈志而为来日招惹更多物议。蓬门华居,安心即可。”
杜赫垂首肃立,恭听裴氏教诲。其实裴氏所说这些内容,他早已经思虑了很久。其实身受沈家的恩惠,岂止眼前身处的大宅,沈哲子助他于都中扬名,这一份恩情又比大宅厚重了许多倍。
历经世事磨练之后,杜赫早非纯真少年,自然知道世间并无太多无缘由的恩赠。尤其南渡以来,就连以往诸多故旧人家对他都是冷眼疏离,独独沈家如此厚遇,杜赫也深知这一份赏识并不简单。
随着在都中浸淫良久,杜赫对于时下沈家在时局中的位置和处境也有所了解,了解的越多,心中难免惊诧更多。其家虽是南人新出,但底蕴却是深厚,家资豪富只是一斑,其深植吴中乡土那种浓厚乡望才是真正令人侧目。
如此深厚的乡土底蕴,又是帝戚之家而治吴中方镇,可以说无论执政者为谁,对于沈家都要多加善待笼络,否则便绝难维稳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