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对过往行径的反思懊恼只是让朱贡美梦惊醒,那么当他发现自己已被沈家困在宅中,则更让他清醒认识到冰冷现实:事到如今,沈家不是不敢动他,而是要保持一个体面吃相,所顾虑的还是他背后的朱氏本家,那才是沈家一个层次的对手。
犹豫这几日,朱贡所考虑的是,究竟要向沈家彻底低头,还是要向朱氏本家求助,再做挣扎?
宠妾灭妻的恶行,是朱贡一个命门。朱门高第,更加不能容忍自家门庭出现这种劣行恶名。原本朱贡还寄望于以粮食来钳制沈家,可是沈家突然冒出一个醴泉真浆,让他这番苦心顿化乌有。
大户们只是贪婪,或有压制沈家的念头,但绝无坐视巨大利诱而不动容的定性。沈家大可以此交换食粮,由粮困中突围而出。如此一来,朱贡最大依仗已不复存。
一旦他劣行曝光,朱氏有极大可能清理门户以维护家门清望,沈家自然也不会放过他。权衡良久,朱贡还是决定放弃挣扎,趁着沈家对朱氏尚有几分克制,用粮食来做买命钱。一旦闹到不可收拾,他毁掉的不只是自己,还有他儿子的前程,无人会再与背负这种恶名之人来往交际。
沈哲子得知朱贡登门的消息时,正在姑母房中与两位表兄闲聊。这两人年纪不甚大,一个十四五岁,一个比沈哲子只大几个月。他们并不知自家与沈家关系已到图穷匕见的程度,对于沈哲子这个颇有名望的表弟很是仰慕,因此气氛倒还算融洽。
仆下报来朱贡负荆跪于门前,沈哲子并不急着出去相见,而是支开两位表兄,将此事告知姑母,言道:“不知姑母作何打算?”
沈氏听到这个消息,良久沉吟不语。她性格不乏强硬一面,但终究学过《女诫》,夫家与母家两不相容,这段时间以来她都备受煎熬。对于朱贡她已彻底失望,可是两个孩儿的到来却唤起她母性温情,难做割舍。
此时听到沈哲子征询,沈氏纠结良久,两手捂脸悲戚道:“我已不知该如何做?哲子你可有教我?”
沈哲子知道姑母为难之处,朱贡宠妾灭妻不只是伤害了沈氏,与沈家而言亦是奇耻大辱。沈氏所为难处还是心念两个儿子,这事一旦喧嚣尘上,那两人将前途尽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