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一早便进了宫,陪着皇帝进行各种祭祀朝拜活动,却是倒如今才得以归家。
而璎珞这一胎却不同于上次,害喜的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头三个月时直被折腾的瘦了两圈不止,遭罪的紧,如今过了头三个月虽然是渐渐好了起来,可秦严却也心有余悸,人虽在外,却总惦记着怕璎珞在家又出了什么状况。
今日出门一天,回来后自然是要先问过妻子的。
璎珞望去,见他眸含关切,不觉心头一暖,尚未言语,倒是旁边曦哥儿先回话,道:“母妃今日一切安好,小弟弟在母妃的肚子里乖的紧,方才还和我们打招呼了,父王不必多虑。”
曦哥儿回话,璎珞索性又懒洋洋的依在了大迎枕上瞧着秦严出起了神来。
秦严刚从外头回来,身上还穿着紫红绣金线五福潘龙纹的亲王朝服,腰系石青蟒带,头戴紫金朝冠。外头披着一件玄色黑貂皮毛飞滚大氅,站在那里,背直肩宽,轩昂英气,气场强大的令人屏息。
秦严如今已是而立之年,偏时光好似在他的脸上没能留下任何痕迹,清隽无匹的容颜依旧,可年轻时面上不自觉的煞气却已被岁月打磨的消融了,唯剩下令人再难探究半分的如山从容和沉稳。若说相识时,他是一把开刃的刀,歃血锋芒,如今却早已是归鞘的剑,不动声色的锋利,却更加吸引人想要探究。
秦严将晚姐儿放下,自行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丢在了一边,抬眸迎上璎珞盈盈望过来,怎么瞧都带着些赞许和痴迷的目光,不觉心神一荡,连耳边晚姐儿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都过耳不闻了。
他唇角轻勾了下,眸光一闪,也没听清晚姐儿又说了句什么便道:“好了,半个时辰后出门,晚姐儿和曦哥儿也都回去收拾下吧,好让你们母妃再歇息一会。”
晚姐儿明明问父王今日她可不可以到鼎胜门那边看杂耍,偏父王却回半个时辰后出门,晚姐儿不怎么满意,还想再问,衣袖却被曦哥儿给拉扯住,耳边响起曦哥儿的声音。
“孩儿告退。”
晚姐儿瞪向弟弟,却见曦哥儿朝她使了个眼色,晚姐儿本就是古灵精怪的,方才也就是贪玩没察觉,这会子再瞧父王,岂能看不出父王的全部心神已经都到了母亲的身上,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下,便也跟着曦哥儿溜了出去。
两人没了影,秦严已是坐在了璎珞旁边,伸手将璎珞给揽进了怀中,唇瓣轻勾着贴着她的脖颈从上往下的划过,到了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鼻间都是熟悉的暖香,不由舒服的轻叹了一声。
他叹出的气息直往胸口钻,璎珞轻笑着略挣了下,脸颊却浮起了一层红晕,推着秦严道:“孩子们面前你便这般没个正行,也不怕带坏了他们。”
两个孩子都古灵精怪的,惯会看人看事儿,方才莫名其妙地就都告了退,璎珞总觉得他们是瞧出了什么来,没来由的一阵臊,恼的在秦严腰间轻拧了一下。
“嗯……”秦严却是闷哼了一声,懒洋洋的靠在榻上,捉住了璎珞作乱的手,肆意揉捏着她因孕事儿而变得更加绵软的手指,似笑非笑的瞥了璎珞一眼,道,“弟弟妹妹都要给他们生下来了,这会子再担心正行不正行的问题,是不是太晚了些?”
说着他已是将手探入了璎珞的衣襟,从下摆灵活的游滑,贪恋的抚了起来,璎珞被他大掌揉弄的一阵心慌气短,禁不住挣起来,道:“莫闹了,马上孩子们就过来,该出门了。今日皇上身体可好些了?等会子可要到明凤楼上与民同乐?”
秦严也知道片刻孩子们就要换好衣裳过来等着出门,这会子实在不是夫妻亲热的时候,故而便略松了松拥着璎珞的手臂,略调整了下呼吸,掌心下移落到了璎珞鼓起的腹部上,道:“皇上今儿略好些,这会子该是已经起驾出宫了。”
乾丰帝流放期间到底是身子伤了根基,这一年来,大病小病不断,总也不见好,尤其是今年入冬后,愈发有些病体沉珂,缠绵病榻之态,安安作为太子,虽然还年幼,但乾丰帝大概也怕自己龙体坚持不住,已是早早让安安跟在身边听政议政,这一年来也让太子代替他主持了不少祭祀欢庆的活动。
今日说好的,乾丰帝若是龙体撑不住,还是由太子代其在明凤楼上与民同乐欢庆上元佳节,不过太子到底年幼,这些时日边境略有些不安定,若是这样重要的场合,乾丰帝都不出现,而是让太子代替,只怕边境要更加不稳。
边境一再起战事,秦严难免就要出征,故而璎珞听闻乾丰帝身体好些了,今日要参加欢庆活动,不觉便轻勾了勾唇角,道:“如此便好……”
“父王,母妃,可以出发了吗?!”
两人还说这话,外头便骤然响起了晚姐儿欢快的催促声,璎珞忙推了下秦严。待秦严揉了下额角,略显无奈的松开璎珞端坐起身,晚姐儿已是打头冲了进来,璎珞望去不觉眉头微挑。
只见小丫头上身穿着一件宝蓝色镶嵌火红狐狸毛滚边的小短袄,下套一件绣蝙蝠纹如意团花收腿缂丝裤,脚上蹬着一双黑绒面绣虎头鹿皮小朝靴,头上又扣着一顶貂毛暖帽,红蓝相间的衣裳交错辉映,让本就五官精致的小丫头愈发显得肌肤雪白,粉雕玉琢,好看是好看的紧,可却分明是一副公子哥的打扮。
而且这一身衣裳璎珞记得,明明是先前楚衣阁的绣娘来送画册子时,璎珞专门从画册里头挑选出来给曦哥儿的,这会子怎却穿在了晚姐儿的身上?
这分明是晚姐儿调皮又抢夺了弟弟的衣裳,璎珞还记得两年前太皇太后寿辰时,晚姐儿便是这般欺负曦哥儿的。
那时候两个孩子的年纪小,还没单独收拾院子,都还住在皎月院的厢房中,一早的晚姐儿便抢了曦哥儿的穿戴,偏还硬生生逼着曦哥儿将她的一身裙子都穿戴上,装扮成她的模样,更是不准曦哥儿露出一点不满和破绽。
而曦哥儿从小就是个锯嘴葫芦少言的性子,结果两人一路装模作样的,等到了宫中太皇太后面前,这才被发现了端倪。曦哥儿小小男子汉被逼迫着一直装小丫头还装进了宫里去,委屈的直红眼圈,还被太皇太后抱着很是揉弄安慰了一番。
彼时两人年纪还小,曦哥儿尚且没有开蒙,不过惹得大家一场笑也便罢了,可如今曦哥儿已开蒙进学,晚姐儿若是再这般胡闹欺负弟弟却是不好的。
璎珞只当晚姐儿又顽劣,目光微沉,晚姐儿倒也精乖,眼见母妃的神情不对,忙几步跑了过来,拉了秦严的胳膊,笑着道:“父王,女儿专门让楚衣阁做了一套和弟弟一模一样的衣裳,父王快看看,晚姐儿和弟弟像是不像!”
她说着便板起了一张小脸来,故意装出和曦哥儿一般不拘言笑,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
秦严被女儿娇俏的模样给逗笑,璎珞也撑不住摇头一笑,不想晚姐儿却瞧了过来,目光和神情甚是委屈,道:“人家可没有抢弟弟的衣裳,也没欺负曦哥儿,倒是那臭小子,整日里告女儿的状,母妃不相信女儿可是却很是相信曦哥儿,真是偏心!”
璎珞被晚姐儿娇俏嘟嘴半真半假抱怨的小模样逗弄的越发笑将起来,直抬手点着小丫头的额头,道:“你这一张小油嘴,左右母妃已经担了这偏心的罪名了,今儿出门就只让王嬷嬷带着曦哥儿到八里铺那边儿看灯瞧热闹去,你是姑娘家的,还是跟在母妃的身边娴静一些的好。”
晚姐儿一听这个,顿时也顾不上装模作样的生气了,忙忙笑的一朵花般扑到了璎珞的身边,抱着她的腿,一叠声的叫着好母妃,母妃最好。
秦严站在一旁,眼瞧着一对母女依偎在美人榻上笑闹着,好似一大一小两朵开的夺目的花儿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了,他不由唇线轻挑。
这时候门帘被挑起却是曦哥儿也到了,他身上果然也穿着和晚姐儿一模一样的衣裳,便连帽子和小靴子都是一般无二。
只因晚姐儿和曦哥儿是异卵的龙凤胎,其实两人长的并不想象,不过如今年纪还小,五官都还没有长开,到底是一个爹娘,又穿戴一样,这般打眼一看倒是像了个七八分。
两人越长容貌越是不像,今儿这般璎珞却也看的有趣,目光来回在儿女身上转了几圈,这才扶着秦严的手起身,一家人欢欢笑笑的往外去。
王府的马车没走多久就转到了主街四通街上,喧嚣欢闹声从四面八方排山倒海的涌进马车中,仿似一下子跌进了又一番繁华世界,一直坐在璎珞左右的晚姐儿便有些跃跃欲试的呆不下去了,频频的掀开窗帘往外张望,便连平日里稳重似小大人的曦哥儿也有些坐不安稳了。
秦严和璎珞却是要到顺天门随圣驾与民同庆佳节的,顺天门一带虽然全是各个贵胄府邸搭建的灯棚,最是灯火辉煌,璀璨星河,然贵胄聚集的地方虽繁花似锦可到底少了些野趣,再来晚姐儿和曦哥儿年年都往顺天门去,早便没了新鲜劲儿。
往年他们年纪小,父王和母妃不准他们到处乱逛,今年好容易求得了自由游玩的机会,这会子晚姐儿是说什么也等不得了。
她乌黑若黑曜石的眼珠子一转瞄了眼璎珞便依到了秦严的身边,抱着父王的手臂撒起娇来。
小丫头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一声声的娇滴滴的喊着父王,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可怜巴巴充满期待的看着秦严。
秦严哪里受得住女儿这样乞求,顿时便丢盔弃甲,瞪了晚姐儿一眼,咳了一声看向璎珞,道:“顺天门那边今年刚刚除孝,只怕礼部安排的庆贺事宜要繁琐一些,他们小孩子家家的到了那里也累人,哪里拘的住,若是调皮捣蛋起来,反倒累了你,你如今双身子,经不住这小魔王磨,还是让人早早带着他们玩去吧?”
闻言璎珞瞪了秦严一眼,实在有些受不了他无条件宠溺女儿的行为,不过这几年因要辅佐新帝,照顾安安,故此上元节也没功夫带着晚姐儿和曦哥儿四处闲逛街市,孩子们每年都被拘在顺天门一带,想着这个,璎珞难免愧疚心软,对上晚姐儿讨好的小心翼翼的小眼神,便妥协的点了头,道:“记住母妃的吩咐,不可到人多的地方乱挤,莫乱跑,让伺候的人跟好了,也莫太贪吃,外头的东西尝尝也便罢了,总没那么干净,寻常你们吃的东西太精细,仔细外头东西贪吃太多伤及……”
“知道了,知道了,母妃都交待多少遍了,母妃再这么啰嗦小心父王嫌弃哦。曦哥儿快点,赶紧停车,停车!”璎珞这厢还没说完,那边晚姐儿便拉着曦哥儿起身钻出了车厢,迫不及待的就要往下跳,惊的侍从一声惊呼。
璎珞被晚姐儿编排两句,见秦严调侃戏谑的望着自己,不觉脸上有些发热,恼的柳眉微竖,道:“这孩子!瞧瞧你都将她宠成了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