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屋角那个独身的客人忍不住起身道:“其实要我,如果真有这等烈酒,两金一瓮都是贱卖,这酒若由商队直接销往中原,二十金一瓮也卖的上,太史公曾言:“吕不韦贾邯郸,见(子楚)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小郎君的这酒怕也是准备如此而为吧!”
王烈闻言,向那人去,只见那人年纪三十左右,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挺拔,面如冠玉,颌下三捋长髯,再身上是合体的玄色深衣,脚下因为天冷的原因,着一双胡靴,头发用一方紫纶巾简单扎起,顾盼间神采飞扬。
这姿态就连王烈也忍不住暗赞一声:“这人真是一表人才。”
王烈忙一拱手:“好个奇货可居,但先生却是高抬此酒了,其实若论成本,是没那么高的,不过若二十金到的确可以卖上,甚至百金也不稀奇。”
那人摇摇头,却有些失望道:“酒我没有高抬,若真有此酒,卖的贵些却也无妨;可是小郎君你身为越石公的弟子,难道只会追逐这些商贾的蝇头小利么?我现在却觉得,刘越石大人对你实在高抬了。”
王烈闻言,汗毛竖起,酒却当时就醒了大半,眯起了眼睛:“先生这是什么意思,烈愚鲁重利,为你不耻,但因何出言不逊,辱及家师!”
苏良却是抽出环首刀,横在王烈身前,对那男子喝道:“尔为何人?”
而桌子那边,程翯随身携带的雕弓早已经入手,箭指男子。
那男子面对锋刃相向,却是凛然不惧,冷笑一声:“少年人,你身为刘越石弟子,就该为令师名声着想,不说勤学苦读、研究经略,也该洁身自好、修身养性。而如今你却如商人一般,为了些许蝇头小利和人计较,你将心思都用在这种微末之道上,就算你一瓮酒能卖二十金,却对你未来有何益处?而且,如若这样,你还有什么精力来治国整军?想当日,刘越石大人召告天下,收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弟子,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给他丢脸么?”
王烈身边众人一听这话,都对这男子怒目而视,只有蒙浑眼神微微发愣,着这男子,想要说什么,却被男子一眼瞪了回去。
令狐艾端着酒樽,饶有兴趣的着这个青年,心中暗想:“他是卫雄还是姬澹?”
那酒店老板却犹自在哪里痴呆呆的算着:“两金一瓮,二十金一瓮,怎么就能这么值钱,奇货可居,我现在明白了……这酒只有我一个人卖,自然可以卖高价,却比我那火龙烧故意少卖要更好上几分……”
剑拔弩张间,王烈却不管哪男子的诘责,转身对老板笑道:“你没有明白,老板。我且问你,奇货可居固然好,可你有能力保护好这奇货么?或者说,你就不怕被强人、豪强惦记,到时候怕你这点祖业都不能保存吧?”
王烈这话一出口,那老板神情一震,就连对面那面带讥诮的青年男子都是一愣,陷入思索之中。
王烈却继续道:“我不知道这位现先生的来历,但我却从他口中听出,认为家师越石公收我为弟子,有辱其风。因为我刚刚所言,皆是商人一般,追逐微末小利,而这位先生一就是军国之臣,胸怀的是天下,至少是这草原的大利;但说实话,生在这等乱世,我这样的微末出身,若不追逐这些小利反到不是我之为人,孟子曰:不积硅步无以千里,曾经我身边的这位先生,就是这位令狐家的元止先生告诉我,生在人世,一衣一食,皆靠商人贩卖,商人为过上税聚财,凭什么就要低他们几分。更何况,我若手中有亿万资财,天下之大,哪里不能募兵聚众,我这酒若只卖给市井匹夫,那是我的无能,但我这酒若摆上朝堂夜宴,一瓮卖上百金,天下哪个敢小觑我?我手中有兵有钱,又有哪个敢说我辱没家师?青史无名,豪杰血来书,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王烈这番话说的却是不卑不亢,直接点明了自己的意思,无一点序言客套,就差直接指着那青年的鼻子说:“你只会空谈国事,却不知道这国事也需要银钱支撑,你所言都是空谈,与国事无益,还不如我有钱有兵,可以匡扶乱世。”
这些话,却是一点情面没给对面那青年留下,那青年脸色连变数遍,有恼火、更有诧异。
最后,却是忽然大笑,一拱手:“好个言辞如刀的王烈,某受教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酒钱,放在桌子上,然后踱着方步,转身向门外走去,经过苏良和程翯身边的时候,却是都不一眼,似乎对那锋刃毫无知觉。
王烈却一咧嘴:“故做不,内心实见,这位先生,您这样其实已经着想了。”
那男子本来轻盈不失稳重的脚步忽然一乱,双脚步伐一错,自己的左脚磕在右脚跟上,差点跌倒在地,忙扶了扶门框,自嘲道:“饮的有些多了,不胜酒力,就此别过小郎君。”
说完,快步离去,却是头都不回,现在王烈在他眼里,哪里是一个轻狂少年,分明就是一个直指人心、老奸巨猾的说客,今日没有准备,却不能多呆,否则一会不定要被这少年言语激成什么模样。
男子急匆匆离开是楼居,众人却有些哑然,片刻都笑了起来。
笑过后,苏良问王烈:“大哥,这家伙究竟是谁,不会是石勒狗贼的奸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