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向軱心底也明白,他宋国的覆亡,如今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或者说全看魏王的心情。
魏王心情好,继续拿他们作为魏国湖陵水军的陪练;魏王心情不好,覆手之间就能使其亡国。
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苍白无力的。
当然,尽管心中清楚明白这一点,但职责,促使着向軱必须坚守着宋国最后一寸土地。
于是,他立刻就联络了宋墨。
所谓宋墨,即宋国墨家子弟,跟鲁墨、齐墨,包括魏墨都是同出一支——魏国墨门如今的钜子徐弱,其实就是以前的宋墨钜子,只不过后来徐弱投奔了魏国,选择了那位魏公子润而已。
但当时,仍有一部分宋国的墨家子弟不愿离开宋国迁往魏国,因此宋墨就分裂了,原宋墨钜子徐弱领着一部分门人投奔魏国,形成了魏墨。
当然,墨家的分裂,只是内部的志向抱负不同,并未指反目成仇什么的,事实上,魏墨钜子徐弱,至今还跟宋墨抱持着联络。
但是,如今的魏王赵润,他的威势太过于摄人,在这位君王亲口下谕将宋国定义为「伪宋」的情况下,就连魏墨钜子徐弱也不敢抗拒。
毕竟那位君王,完全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句话的最佳典范——顺从他的人,上至贵族、下至平民,他皆视为亲朋;而忤逆他的,皆是敌人!
当日,如今的宋墨钜子「方毕」,便受邀前来与向軱相见。
当向軱言及湖陵魏军那三艘巨船时,方毕沉默了片刻,随即这才说道:“此事我早已得知。……魏国的这三艘战船,乃是虎级战船,魏国冶造局在打造这三艘战船的时候,魏墨也有出力。”
“您与魏墨还有联络么?”向軱低声问道。
方毕点点头说道:“我宋墨前钜子徐弱,也就是如今的魏墨钜子,他颇受魏王的器重,在魏国身份不低,因此所了解的消息也较常人多一些……”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向軱,仿佛是猜到了向軱的心思,摇头说道:“魏王是绝对不会放过宋国的,那是他父亲的功绩。世人都说赵润与其父赵偲关系不好,但事实并非如此……宋国若要自立,那么,就注定会跟赵润为敌。”
向軱沉默了半响,随即苦笑说道:“您也是在劝我向魏国投降么?”
方毕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去年,我与魏墨钜子徐弱在书信中争吵,不知丞相可有兴趣?”
“向軱洗耳恭听。”向軱抱拳说道。
见此,方毕遂说道:“当时,徐弱劝我率宋墨投奔魏国,言及魏国新君赵润,乃是一位兼爱的君主,但在我看来并非如此。……魏王赵润,不可否认已是天下少有的明主,但他的兼爱,只针对魏人,唔,确切地说,是愿意投奔魏国、以魏人自居的人,顾名思义,即「顺者昌」,这不好。……再者,魏王赵润亦是频频挑起战乱的人,三年前那场波及天下的乱战,也是因为他,才有秦、楚两国加入其中……”
在说这番话时,方毕不由联想到了鲁墨与齐墨:在楚国攻打齐鲁两国的期间,这两个国家的墨门子弟,可谓是死伤惨重——主要是墨门的教条,教导墨门子弟不能抛弃弱者与无助者,因此,才有无数墨门子弟在保护齐鲁两国的百姓时不幸牺牲。
“……但是徐弱反驳我道,我墨家想要实现兼爱、非攻的夙愿,唯有仰仗魏国,他说,魏国有一名以介子为姓的大臣与他论道,谈及天下之乱,只因诸国林立,唯有一统中原,方能停止不义之争(即侵略战争)……先平乱世、后治太平,这即是徐弱如今的观点。”
“一统中原?”
向軱吃惊地张大了嘴,不得不说,这是他从未想过的问题——主要是他还未到思考这个问题的层次。
摇了摇头,向軱对方毕说道:“您认为徐弱钜子的观念不对么?”
方毕看了一眼向軱,仿佛是猜到了后者的心思,沉声说道:“我亦知道,欲成大事、必不吝牺牲,我墨门子弟欲实现兼爱非攻的理想,再沉重的牺牲也义无反顾。但是……魏国做不到的。”
“您认为魏国不能一统中原?”向軱颇感意外地问道。
“不!”方毕摇了摇头,正色说道:“如今天下,唯有魏国最有可能一统中原,但是,魏国注定无法实行我墨门的理想。……魏国以儒、法治国,国人阶级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