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原户部尚书,李粱当然知道,倘若朝廷果真这样做,那么,宋郡的贸易经济将会变得一塌糊涂:宋郡出产的货物将大量滞销,宋郡的工坊将大规模倒闭,从而使得宋郡的作坊劳动力将大批失业。
最终结果,宋民将会逐渐失去购买米粮的财力。
听了李粱的话,张启功平静地说道:“只有令宋民贫穷,他们才有可能被朝廷的「田屋之利」诱惑。再者……宋民既然不肯降顺,便不算我大魏国人,彼是生是死,与我大魏何干?”
“你……”李粱手指张启功,被后者这番草菅人命的话气地说不出话来。
但仔细想想,他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张启功——既然宋民不肯真心降顺,朝廷为何要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子民呢?
『毒士之名,名副其实。』
赵弘润看了一眼平静的张启功,心下暗自说道。
想了想,他摇头说道:“太狠了。”
赵弘润的话,张启功显然还是听得进去的,闻言又说道:“如此,张某还有一计,既然宋民不肯并入我大魏,那就划作「次等国民」,设重税。首先,抽宋商重税,魏商取一分税、则宋商取三分税;其次,由朝廷出面管制宋郡的作坊……”
殿内诸臣面面相觑,而赵弘润则是听得苦笑不已:虽然这一计稍微有所收敛,但还是太狠、太激进。
居然建议朝廷去控制宋郡以及宋民的命脉,这样做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宋民妥协服软,要么,宋郡就会爆发前所未有的起义。
想到这里,赵弘润转头看向介子鸱,说道:“启功的计策,太过于激进,介子,还是再听听你的意见吧。”
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张启功,介子鸱暗自摇了摇头,给前者留了几分颜面:“听了张大人的建议,臣亦有所得……臣以为,既然太子殿下决定对河套用兵,无暇顾及宋郡,索性不如应允了宋民「自治」的要求,而作为条件,朝廷不妨以即将「出兵河套」作为借口,向宋郡征收粮食,令宋郡境内的粮食产出,皆售于朝廷,不得私下出售,否则,便以「私通北亳军」的罪名论处……”
“你的意思是?”赵弘润眯了眯眼睛。
只见介子鸱拱了拱手,正色说道:“赦宋民、不赦北亳军!……只要宋郡的米粮一事,掌握在朝廷手中,北亳军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赵弘润闻言摸了摸下巴,皱眉问道:“倘若宋民有人不合作,亦或是北亳军从他国收购粮食呢?”
介子鸱沉声说道:“可在诏令中规定,一户人家,只允许储藏三月之粮,违令者,以叛军党羽论之。对待叛军党羽,我大魏的军卒,自然是无须客气的……另外,只要朝廷出面稳定宋郡的米价,相信不至于会激起民怨。如若还有宋民抨击朝廷,那他多半就是北亳军的细作。”
纵使是赵弘润,在听到这番计策后亦连连点头。
而就在这时,忽听张启功说道:“介子大人之计虽好,但仍有漏洞。倘若北亳军,假借宋民的名义,至朝廷设立的米铺,反复购粮,这该如何是好?”
“这……”介子鸱微微一愣,还没等开口请教张启功,就听后者说道:“可让朝廷铸造新币,每三个月,可派人挨家挨户向县内宋民,以旧币换取一定数额的新币,只允许宋民凭新钱购买米粮。”
介子鸱闻言眼睛一亮。
而此时,原户部尚书李粱亦忍不住补充道:“这样还是不妥。……难保不会有宋民取巧,以野物充饥而将新币私下赠予北亳军,我觉得不妨这样……”
渐渐地,殿内的诸臣皆参与到了对此事的讨论中。
听着这些大臣们逐渐将针对宋郡、针对北亳军的计策变得愈发完善,赵弘润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集思广益,这确实比他一个人苦思冥想要高效地多。
这不,相比较他原先的打算,内朝诸臣讨论出来的策略,更高明、更稳妥。
『待一段时日之后,就算没有我,相信内朝也能带动朝廷,处理好朝中事务……』
在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情况下,赵弘润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