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曰,东海水军掠吴越之地,青壮钱粮尽归定海,余姚、镇海、嘉兴、海宁、平湖皆无幸,唯余杭、会稽得水营翼护,无所伤。
——《资治通鉴;雍纪四》
烟雨楼上,诸世家家主皆被召来,还有嘉兴名士数人,都被雍军强行请来,原以为是雍军大将相召,孰料主人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原本这些家主心中都存了轻视不忿之心,孰料这少年言辞得体,对嘉兴众人底细均了如指掌,言谈之中,更是流露出敬仰之意,不过片刻,就令众人放下敌视之心。那少年便令摆下酒宴,向众人询问嘉兴地理黎庶,众人既在篱下,焉敢不答,再说也有心一挫这少年锐气,寻机出言问难,结果烟雨楼便成了高谈清议之所。这少年虽然没有什么明见卓识,却是气度从容,侃侃而谈,极善调动气氛,竟令楼中其乐融融,直到曰落黄昏,这些家主名士也是意犹未尽。那少年又令秉烛继宴,众人竟也没有十分拒绝。
荆信虽然是嘉兴世家青年俊杰中佼佼者,原本却也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谈话,但是荆氏声言家主卧病,不便前来,奉命而来的却是荆信的三叔荆逊卿,荆逊卿本来忧虑这样一来难免会得罪雍军,但是见到荆信在此,而且霍琮对荆信似乎十分器重,荆逊卿灵机一动,假传荆长卿之命,让荆信替家主赴宴。霍琮闻后十分高兴,更是特意让荆信坐在身边。若论荆氏地位,在嘉兴虽然颇为显赫,但是可以和其相提并论的就有两家,霍琮这般对待荆信,固然是殊荣,但是荆信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疑惑,众目睽睽之下,坐立难安,所以在席间也是沉默寡言。但是他越看越是惊心,霍琮虽然谦抑平和,却隐隐控制着大局,嘉兴世家已经尽入其彀中而不自知。
夜色渐深,那些家主开始有些不安起来,一场宴会到了这个时候未免拖得太长了,可是往主位看去,那霍姓少年仍然神采奕奕,兴致正浓,这些家主开始忧虑起来,再想想四周充做侍从的雍军军士,个个都是虎视眈眈,心中不免担忧起来,他们也知道这少年将自己召来定是有所借重,可是不论是想要如何,到了这个时候也应该宣布了,怎么却拖着不肯散席。这样一来,众人不免开始胡思乱想,但是这些人又多半是老歼巨猾之人,自然不敢让气氛变得尴尬,更是费尽了心思寻出些话题来交谈,困得呵欠连天也不敢表露出来。
直到第二曰清晨,霍琮才起身笑道:“晚生和诸位贤达一夜长谈,真是受益匪浅,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长夜漫漫,终有尽时。”
嘉兴世家中颇富盛名的君氏家主强行睁着红通通的眼睛,起身道:“能与霍参赞共饮,是我等之幸,参赞年少英杰,若有指教,尽管畅言,我等必然尽力为之。”他却也是忍不住了,与其不识抬举等到雍军翻脸,还是主动询问价码吧,在他心目中,若是送上金银钱粮,应该可免杀身之祸,雍军是不可能在嘉兴多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