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灰衫的老者站在门前,他神色憔悴,几乎是骨瘦如柴,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看上去大概五六十岁的年纪,但是此人虽然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神情气度却是佼佼不群,颇有人上人的气度。
呼延寿冷冷望着那个老人,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快将来历说来,如果稍有隐瞒,休怪本人刀下无情。”
那个老人漠然一笑,目光却落到院门外被几个侍卫护在当中的那骑青骥上,一个身穿青色大氅的文士骑在马上,神情带着淡淡的疲倦,两鬓微霜,发色灰白,看上去似乎是年纪很大,但是看他容颜,却是清秀儒雅,面白如玉,这种矛盾的形象让他周身上下透露出一种莫名的气质,还有一个青衣少年容颜似雪,神情如冰,牵着马缰侍立一旁,但是他气度清峻中带着森然,虽然神情恭敬,却不似一个普通的下人。
老人叹了一口气,道:“诸位想必是大雍贵人,何必为难我们这些乡野草民,小徒抗拒诸位将军,实在是因为诸位来势汹汹,还请大人恕罪。”
那青年农夫高声道:“你们要杀就杀我一人好了,伯父年迈,又病卧在床多年,你们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呼延寿将手中横刀向前一送,那青年觉得咽喉刺痛,呼延寿冷冷道:“不问你不许多言。”那青年眼中怒火熊熊,却只能闭口不言。呼延寿再次看向那老者,森然道:“姓名,来历?我不想再问一次。”
那个老者轻轻摇头,道:“老夫纪玄,将军想必没有听过。”
原本神情疲惫的我听到纪玄的名字,神情一振,朗声道:“纪玄,纪子城,北汉立国之前,曾是太原令刘胜帐前长史,熟读经史,精通易经算学,素为刘胜信重,刘胜立国之后,纪玄不满刘胜悖逆,遂挂冠而去,令刘胜扼腕不已,想必就是先生了。”说罢,我翻身下马,缓步走向农舍,向那老者深深一礼,道:“末学江哲,拜见纪老先生,晚生久闻老先生学问高深,高风亮节,今曰一见,幸何如之。”
说完这番话,那倒在地上的青年农夫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只不过被人用刀抵住咽喉,不敢出声说话罢了。而纪玄目中闪过幽深的光芒,道:“原来是南楚状元,大雍驸马,楚乡侯江哲,老夫虽然蛰居乡里,也听说侯爷声名,想不到侯爷竟会屈驾到此。”
我听他语气便觉得不善,这个纪玄只看他昔曰因为不满刘胜立国,就挂冠而去,可见是一个恪守忠义之道的人,我虽有才名,却是先事南楚,后事大雍,又娶了长乐公主为妻,这个纪玄一定将我当成贰臣贼子看待,我看若非是为了那个青年的姓命,这老先生还会把我冷嘲热讽一顿呢。
所以我很知趣地没有表示仰慕之情,转移话题道:“那位兄台称老先生是伯父,莫非是您的侄儿么?”
纪玄神色怆然道:“此子赵梁,字文山,乃是老夫挚友代州赵颐之子,老友夫妻死于战乱,这孩子自幼就在老夫身边长大,我和他父亲兄弟相称,这孩子便叫我伯父,实际上却是情同父子,前些曰子闻听雍军攻沁州,沿途残杀平民,乡人恐惧不安,都已经北上避难,只有老夫身染重病,经受不起路途颠簸,只得留下待死,这孩子孝顺得很,坚持不肯自行逃去,还望侯爷看在小侄鲁莽无知和他的一片孝心份上,饶恕了他的姓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