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大军集结于黄河。敕勒川犹如飘来了一朵乌云,覆盖了百里大地,青草正在走向干枯,却如何能够经受得住这样的万骑奔腾?
这一次契丹的意图十分明显,那就是要阻止天策军登上霸主之位,重新竖立其天下第一强国的姿态,耶律德光似乎不再留手,而是要以千钧之力、狮子搏兔之事碾碎唐军。
以皮室军为中心,是契丹本族兵马五万人,次之,是来自漠南的奚、回等亲近部族四万人,以及来自东胡的铁骊、回跋诸部两万人,次之,是潢水流域胡化已久的汉兵两万人,次之,是漠北达旦、乌古、敌烈诸部三万人,次之,是来自东海的室韦诸部两万人,次之,是来自燕云地区吐谷浑诸胡族三万人,次之,是来自燕云的归顺汉兵三万人,次之,是上次入侵中原之后所俘虏、裹挟之汉兵三万人——此三万人即传说中的炮灰部队,胡人用兵,常以此技。
上次耶律德光襄助石敬瑭夹击张敬达时,以兵贵神速为要,故以数万精骑兵飞速袭击张敬达,这一次却是动用了极大规模的兵力,总数接近三十万人,这个数量,对游牧民族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也是契丹近十年来未有之事。
且诸部虽有亲疏之别,战斗力却不一定以亲疏而定,比如东海室韦诸部虽疏,却极野蛮可怕,漠北诸部三万人,与契丹关系既较近,且若不是武器较逊,否则战斗力只怕便不在腹心部之下!
至于潢水流域胡化已久的汉兵,则是契丹内部极特殊的一部分人马,这部分人虽是汉人,但胡化已久,已经甘心为奴,且擅长诸般器械战争、攻城战争,内里更有擅长临战制械的能工巧匠,乃是作用难以估量的部队,这部分人加上归顺汉兵三万人、裹挟汉兵三万人,一旦进入攻城战或阵地战,将会在契丹骑兵的驱策下结成一个可怕的团体。
二三十万人在河套北、东两岸数百里一起渡河,漠北漠南骑兵渡河,用的是浮囊,以充气皮囊作为类似救生圈之物件,数万人掩至一处唐军未能防守之地,连夜渡河,河套地区的黄河延绵千里,从朔方一直延续到河东,自古非是一个能够限制胡马的所在,漠北漠南各族中都有若干个对这一带地形熟悉的耆宿,唐军的人数不能将数百里黄河防备的滴水不漏,只要有数里地方被窥到破绽,数万人便能从此刻突破。
张希崇死后,其继任者墨守陈规,未能及时阻击契丹的全面渡河战争,几处局部被突破之后,接下来便产生了全线崩溃的危机的。对岸已经渡河的先锋骑兵左右冲突,开辟了一个安全的就岸地,潢水汉兵早已砍木为筏,大规模的渡河行动立即进行。
杨泽中自忖不能抵敌,想到了张迈的嘱咐,当即全线撤退,弱旅直接退入姑臧草原,精锐凭借灵州城苦守。
契丹两日之间尽数渡过,跟着蜂拥而下,如潮水般覆盖了套南、府麟,冲向定难军!
党项虽然早有归顺天策之心,不久前也才表示效忠,但族内任谁也没想到契丹这次竟然会发动如此惊天攻势!更没想到漠北漠南骑兵会来得如此之快!
早在契丹骑兵渡河刚半的时候,先锋骑兵已经南下横扫!精骑冲突,所到之处不能为军队住宿者便点火焚毁,不投降者便即格杀!党项族有组织抵抗的,却哪里是皮室军与漠北精锐骑兵的对手?
烈火伴随着血腥,在数日间烧遍长城旧址南北,唐朝遗留下来的部分长城在骑兵的踩踏中土崩瓦解!河套地区,从黄河一直到夏州城,居民一半投降,一半被杀!而投降者又马上成为契丹军被裹挟的炮灰兵力。
除了在城外活动着的契丹军以及被挟持了的百姓之外,方圆数百里萧瑟无比——秋风吹过,几无一个活口!
一时之间,整个定难军境内风声鹤唳,无论谁提起契丹二字都是谈虎色变,就连李彝殷也在接到连续而来的败况之后脸色惨白!
上一次,契丹只来了国之偏师,且只是兵力之一半就围住了夏州城,这次契丹却是主力大至,且是正面进击,党项人纵有主场优势却哪里抵挡得住?夏州城以外的定难军据点被一个个地拔出,每拔除一个,李彝殷心中便惊悚三分。
他本人甚有英雄七魄,也还抵挡得住,但其它各部族领袖却都在契丹大军面前失去了信心!甚至失去了勇气!
李彝殷的叔叔李仁贵,以及族中长老李庄恒等人急来寻他,问他要对策。李彝殷道:“哪有什么对策?不过是死守夏州,以待凉州来援罢了。”
“但是……但是……”李仁贵显然有话,却是欲说还休。
这时李彝秀奔入道:“哥哥!契丹皮室军到了!”
众人吓了一跳,一起奔上城头,但见风沙与天空交界处渐渐出现一个骇人的阵势,裘袍皮帽的契丹腹心部一队队地闯入众人视觉之内,李仁贵李庄恒等都善于望天,只看到细沙层层而上之态,就知道所来的数万人所骑无不是良马,所乘者必是精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