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龙头拐杖在水磨地砖上出一声响声,万历忙转过身子,他知道母亲生气,忙跪了下来。满屋子的人都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你现在是出息了。指量着你长大了,也是做父亲的人了,我不敢打你了!我常对你讲,作为国君要爱民如子,要明辨是非,你敢情都忘了?难不成要我像当年一样拿着戒尺教训你不成?”
万历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磕头。他平生只怕两个人,一个是母亲,一个便是先生张居正。先生对他厉害,他可以等自己成年亲政后罢免他,废黜他,可是母亲不一样。母亲在他的记忆里即使严父又是慈母,母亲的苦他看的到,看着她为了自己的平安,对陈太后卑躬屈膝,他就难受。他誓一辈子要孝敬母亲。
“儿子这就叫人把李松放出来,儿子这就去!”他慌忙地要退出来,生怕母亲命人找来当年的戒尺,在自己的手掌心上打几板子。
“我说放就放!你身为君主的明理呢?我看张先生当年是白教你了!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当年我怕你成不了材,命张先生用心教你,我还陪在你身边看你读,没想到那么厉害的先生,居然教不出你来!”
李氏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她年纪轻轻孀居,拉扯几个孩子,就盼着这个孩子能成器,可不想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却成了这样,这叫她怎么不痛心呢。
“是儿子错了,儿子再也不惹母亲伤心了,儿子这就像张先生请罪!”慌忙中,万历说出了当年最常说的话,他自己都没感觉到哪里不对,只觉得这么说母亲一定高兴。
果然,李氏笑了,她抚摸着儿子的脑袋叹息道:“傻孩子,张先生都死了快二十年了。”
看着母亲像孩提时对待自己,万历也笑了,他舒服地趴在母亲的双膝上享受着母亲的抚摸。
李氏捧出万历的脑袋,正色地道:“我叫你来另有正事。”
“母亲说就是了。”
“长哥也二十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打算将他怎么办?”
朱常洛一听到祖母终于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浑身一颤,他知道后面将会掀起喧天大波来。
果然万历的面色很不好,他抿着嘴笑着道:“儿子正当……”他本来想说他还在壮年,可是瞧见李氏的面色,他赶紧住了口。
他知道,母亲今天不是说笑了,与其狡辩还不如将自己心中之话说了出来。他咬咬牙,狠心道:“他是都人生的!”
朱常洛听见顿时满面苍白,原来自己在父皇面前是如此不堪。
却不想这彻底激怒了李氏,她一辈子没有打过儿子巴掌,今日狠狠地给了万历两耳光,金属甲套在万历面颊上留下了几道血痕。只见李氏面色煞白,双唇直哆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厉声道:“你也是都人生的!”
万历顿时愕然,他忘记了,自己的母亲就是都人,自己也是都人之子。他原先不过是说朱常洛的,却不想……
“母亲,母亲……”
“英宗是都人生的,宪宗是都人生的,孝宗还是都人生的,就连你父亲也是都人生的!哪一个遭你厌了?冯,着集内阁六部九卿,就说哀家的懿旨,废皇帝,改立潞王为皇帝!”
万历皇帝在李太后那里挨了好一顿臭骂,最让他感到没面子的是,母亲还在朱常洛那个……那个……都人之子四个字他如今怎么都不敢骂出口。他也是都人之子。
守在乾清宫的郑贵妃见他唬着脸回来,立马收起原本的笑容:“怎么了?”
万历没有应她而是伸手让她把玉盒拿出来。
郑贵妃微微一愣,她立即想明白,万历说的便是他许诺儿子成为太子的手谕。她赶紧从身上取了出来,这是她的命根子,她从来不离身。
万历急急忙忙地接了过来,觉现那张手谕早就不成样子,朱常洵的名字更是被虫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