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听了这话,心里亦是酸涩不已,可是却也无奈,只是实事求是道:“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一步,王爷已经没有退路了。”
为了夺位,他已然是站在了这个风尖浪口上,此时他更进一步,就是君临天下,俯瞰众生,可若是退一步,那就是悬崖峭壁,刀光剑影。
“就算是现在占着朝中形势一边倒的局面还都有怀王等人异想天开的不安分,一旦王爷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可想而知,那些人必将化身豺狼虎豹,将您啃的连骨头都不剩。”红玉道,语气坚定:“奴婢不敢替王爷拿主意,可是奴婢却是亲眼看到王爷您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所有艰辛和不易,这个时候,您不能放弃,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你自己。”
纪浩禹闭上眼,并不反驳她的话,唇角那个笑容就越发显得讽刺。
“步步为营,步步紧逼,终于她是要功德圆满,将本王逼上这样的一条不归路了。”最后,纪浩禹便是笑了,只是那笑意泛滥在眼角眉梢,唯独没有到达眼底。
他看着对面繁花锦簇的荷花池,却仿佛是看一场骷髅白骨对垒的战争,眼底神色都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出口的声音亦是破天荒的情绪外露,带了明显憎恶情绪:“你说的对,到了这个时候,不为着任何人,只就冲着本王自己,本王都没有第二条里可以走。可是红玉你知道吗,哪怕那个位置我依旧发自内心的想要,可是只要一想到那个女人做的事,本王怎么就觉得那么恶心的慌呢?”
“王爷——”红玉低呼一声,后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人的话她不是不会说,可是在纪浩禹面前,她还不配来说这样的话。
这么多年了,从纪浩禹还是一个稚嫩少年的时候她就服侍左右,看到了他这一路走来的所有艰辛和不易,一步一步,虽然一开始无比憎恶这样的争斗,但却是为着他母亲最后的心愿在一步一步的往前,为了完成那个女人的嘱托,虽然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苏溪给他那样的交代的时候已然有些迷失了心智,可是为着那份母子情谊,他还是在不遗余力的做。
现在这样的局面,真的万事演变,那些血泪渲染的年华,就在一瞬间逆转,演绎成了一纸荒唐,可笑之极。
想到这些事,红玉也都觉觉得那女人可恶可恨,那那人却是纪浩禹的母亲,她也没有置喙指责的余地。
纪浩禹一直在那扇窗前站了很久很久,直至外面暮色降临,在荷花池上方笼上一层水汽迷蒙的薄雾。
芸儿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立在窗前神色冰冷的纪浩禹,就直接在院子里止了步子。
纪浩禹自是觉察了动静,挑眉看过去一眼:“何事?”
“丞相大人并几位阁臣联名递了帖子,问王爷何时方便,说是想要尽快见您一面。”芸儿道。
“不见!”纪浩禹想也不想的吐出两个字,“父皇驾崩,本王忧思过剩病下了,要将养几日。”
红玉听了这话,以为他是还没有想开,不由急切的上前一步道,“王爷,国不可以一日无主,您这样放任不管,是要出乱子的,到时候再要拾掇起来就难了。”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的人——
是纪千赫。
据闻当年的荣王也是在离着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在先帝都答应废长立幼的关键时刻突然弃了那个位置不要。
虽然其中缘由无人知晓,可是纪浩禹跟在纪千赫身边的日子不短,红玉突然就有些害怕他会耳濡目染,受了纪千赫的影响。
“本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纪浩禹对她的心思也是了若指掌,冷嗤一声,便对院里的芸儿扬声道,“在大局正式平定下来之前,还是按照之前所言,本王代为监国,有要紧的折子就送过来,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那些阁臣,朝廷养着他们也不是叫他们吃白饭的,能做就做,不能做的就退位让贤好了。”
这些年纪千胥当政,朝中局势一团乱,朝臣里头也是良莠不齐,被许多庸才占了位子。
纪浩禹这便是马上要着手整顿了,红玉听了这话才是彻底松了口气。
“奴婢会照王爷的原话通传吗?”芸儿确认道。
“嗯,就照本王的原话一字不落的转述即可。”纪浩禹道。
芸儿应声去了。
纪浩禹便合了窗子转身走进屋内,在案后坐下。
红玉忧心忡忡的看着他,咬着嘴唇也不敢随便说话。
纪浩禹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是笑了,表情再次恢复了他惯常的那副慵懒和随意,把玩着自己的手指道,“本王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本王是想要步皇叔的后尘,想要学他那份行事的魄力,也没他那个资本。他当时急流勇退,是因为有军权在握,明知道就算他不要皇位也没人奈何的了他。本王如今有什么?这点分寸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奴婢不敢。”红玉连忙跪了下去。
她不该质疑自家主子的决定,只是关心则乱,忍不住就要胡思乱想。
纪浩禹勾了勾唇角,真的仿佛瞬间就变回他以前那个洒脱不羁的模样,只是眼底异常冰冷的神色还是透露了他的变化。
他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看着屋顶的横梁,眼底光线明灭不定:“这条路,本王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可是从今以后,本王的所作所为就再都和她没有了关系。她活着吗?本王倒是宁肯她就是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