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奴才仔细研究了兵部战报,又了解了宿迁当地地形,发现宿迁战败其实与翁窝图将军关系不大。”岳乐从怀里取出一份亲手绘制的草图摊在面前,指着草图解释道:“皇上请看,宿迁河防营的兵力布置其实相当不合理,陆营与码头相隔数里,导致遭遇偷袭时互相援救缓慢,水贼就是利用这点在陆路上阻击翁窝图将军增援码头,另一路人马则突袭码头从容烧船。这个河防布置是原来的守备布置的,翁窝图到任时间不长,首先抓的又是军纪和军规,来不及撤消陆营迁至码头,这才导致了被水贼各个击破,所以说这个失误并不应该由翁窝图承担。”
岳乐看了一眼康熙的脸色,然后才继续说道:“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原因,一是水贼夜袭,占据了战场主动;二是翁窝图的军队在战前无缘无故被抽走一半兵力,导致战斗力大减;第三就是水贼战斗力强大,指挥得当,这伙水贼巧妙利用了偷袭、上游、风向、火枪轮射、军队组织和狙杀我军将领战术等等有利条件做战,实在非同寻常,而且水贼还有单兵战斗力极强的江湖匪类助阵,翁窝图为了保留实力才不得以退兵,实在虽败犹荣。只可惜翁窝图将军保留下来的熟练水手和水兵都被察尼将军在战前尽数斩杀,这才导致了后来的骆马湖惨败。假如察尼将军能将那些长年在水上训练的士兵带进骆马湖,相信我军战船的机动性和灵活性都可以上一个台阶。”
“保留实力?说得好听,还不是贪生怕死,如果不是他兵败让水贼烧尽了船只,察尼将军后来会那么被动吗?”明珠不服气的插嘴道。岳乐回头看了一眼明珠,淡淡的答道:“明大人,宿迁位于运河与黄河交界,水运发达,如果要船的话,尽可以向民间强征——后来察尼将军就是这么做的。而翁窝图将军根本没用强征手段,而是以赊欠的办法向附近船厂和商家借船,战后以战利品偿还或者以免除河运关税抵偿,这样手段岂不是更巧妙?更利于争取百姓支持?”
明珠哑口无言,康熙则面色阴沉下来,冷哼道:“免除河运关税?拿内务府的税银去做人情?”经康熙这么一说,岳乐才猛然想起河运关税是要上交内务府给康熙做零用钱的,不由大为后悔多嘴说了这么一句。但不但不承认康熙确实是满清的顶尖人物,对翁窝图做法不满的表情只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不见,点头说道:“依安亲王这么说,这个翁窝图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也好,看在安亲王的面子上,饶他不死吧。”
岳乐大喜,磕头道:“谢皇上开恩,奴才斗胆,听闻洞庭湖八旗水师都司出缺,奴才想举荐翁窝图担任此职戴罪立功,让他去协助八旗水师打造战船,训练水军,以备大用。”明珠一听急了,打造战船油水丰厚,他早把位置卖了出去,要是翁窝图去接任这个位置,他可就要把到手的银子吐出来了。所以明珠马上反对道:“王爷,这有所不妥吧?翁窝图原来只是正五品,都司是正四品,他一个罪将不杀头反而连升两级,这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吧?”
岳乐也知道升翁窝图的官道理上说不过去,但是眼下吴三桂反象已露,岳乐断定以吴三桂军队之能打到湖南并不困难,而吴三桂军中没有水军,洞庭湖和长江一线正是把吴三桂军拖跨拖死的首选之地,那个地方如果能有个良将去组织准备,对将来的大战好处非只一点。所以岳乐又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本王以亲王爵位担保,翁窝图一定能胜任此职。”
康熙不答岳乐的恳求,麻脸上一双眼珠子只是乱转,时而盯着岳乐,时而转向房顶,若有所思。过了许久后,康熙才阴阴的向岳乐问道:“安亲王,你一个闭门读书的亲王,为什么对军队将领和剿匪情况这么了解?就连军队中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出缺,你都能够了如指掌?这是怎么一回事?”
“糟糕,我着急救人,锋芒太露又招圣忌了。”岳乐心中暗暗叫苦,知道康熙对他的防范又加重了许多——谁叫岳乐也姓爱新觉罗?还那么能统兵打仗?(注1)迟疑片刻,岳乐满头大汗的答道:“奴才知罪,奴才因为长年带兵,在兵部和军队中旧部故交都极多,所以……奴才知罪,请皇上处治。”
“安亲王不必紧张。”康熙很大度的笑道:“与旧部故交通信联络是人之常情,朕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处治于你?只是那个翁窝图死罪虽免,活罪难逃,朕决定将他暂时拘押在大理寺,待审理清楚之后再做处置,那个洞庭水师都司的位置嘛,也不是不可以考虑。”说罢,康熙向岳乐摆手道:“安亲王,你去代朕传旨赦免翁窝图吧,朕很忙,以后朕有机会召你入宫觐见。”
“糟了,皇上对我的疑心越来越大了。”岳乐心中叫苦不迭,但翁窝图已经被救出岳乐也不后悔,磕头谢恩道:“谢主隆恩,奴才告退。”
岳乐出去后,康熙立即用愤怒目光瞪向兵部尚书明珠和十三衙门统领孔四贞,两人忙大汗淋漓的跪下,分别答道:“奴才知罪,奴才这就去查是谁把军情泄露给的安亲王,查出来就把他调出兵部。”“奴婢知罪,奴才这就派人加强对安亲王的监视,一定查出他与那些军队将领有联系。”康熙这才满意的哼哼一声,“朕并非猜忌安亲王,只是我大清朝廷刚经历鳌拜之乱,实在不容出半点乱子。安亲王,还是继续闭门读书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