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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余辉 第二十四章 同类

利亚用拳头狠狠敲了格里弗的脑袋一下,这年轻的侍卫捂着脑袋反省去了。此时再责备他也没什么意义,利亚抽出长剑猛地跃入沙坑。巴尼安二话不说,拔出棍子紧随着跳了下去。格里弗正在抚摸痛处,却发现两个同伴已经下去救人了。虽然有点不情愿,他也还是一蹬腿,从坑壁顺势滑下。

斯勒巴尔一脚深一脚浅的,眼看就要被蝎子的螯钳夹住。他抽出护身的弯刀,抵住这一下的攻击。伊姬斯的弯刀优点在于顺手和锋利,想也知道没什么厚度。巨蝎狠命一夹,竟然将刀身折了个直角。他顺手将刀丢向蝎子,扭过头向上爬去。哪里有那么容易!即便他比巨蝎轻了好几倍,可要爬上陡峭的沙坑也不是几秒钟的事。蝎螯伸展、向上挥动,至多也就一秒钟。眼看猎人首领的屁股就要被扎破了,利亚的剑恰好凑在他和蝎子之间。

‘嘡’的一声,利亚的虎口差点被震裂。幸亏她的剑是图拉克从皇家藏品里找来的上等货,总算没像伊姬斯弯刀那样出丑露怯。蝎子发怒了!不知道螯是用来进餐的吗?老是拿这些硌得慌的东西塞到里面,也不怕今后害让它患消化不良的毛病。看打到新的对手,它自然不会张开钳子,而是用力向嘴边拽,显然准备享受一顿美女大餐。

“巴尼安,帮忙!”利亚喊道。单凭她一个人的力气,可摆脱不了巨蝎的拉扯。

大块头二话不吭,狼牙棒的一头重重敲在螯钳的根部。虽然没受伤,震荡的力道也让巨蝎感到难受了。它不得不放开到手的‘肉食’。它的记忆力很不错,立刻想起这家伙就是刚才想要用飞溅的沙石伤害它最脆弱的眼睛的坏蛋。一肚子火气顿时转到巴尼安头上。

巴尼安正对着蝎子头部,格里弗用力砍它不怎么老实的尾巴,利亚则伺机阻碍它转身。一时间三个人一只蝎子激烈地缠斗在一起,沙坑壁的沙子一片一片地往下滑落。不过利亚不久便看出这么下去可不是一回事啊!巴尼安和格里弗再强壮,也抵不过巨蝎近乎无限的体力。她一扭头,发现斯勒巴尔已经爬到了上面。本以为他会叫人来帮忙,没想到他测了一下距离便高高跳起,跃回到大坑里。

这次跳跃堪称完美!——斯勒巴尔直接跳到了蝎子的背上。

简直是找死行径。利亚开始怀疑自己奋不顾身地下到坑里救这个人还值不值得。如果是图拉克一定没那么傻。那家伙机灵得很,一看形势不妙肯定先逃之夭夭了。至多考虑到利亚女性的身份矜持一下,稍稍说服她一起‘战略性撤退’,留下血气方刚的格里弗和一根筋的巴尼安殿后(送死)。运气好话大家一起逃脱成功,图拉克自得之余还会对利亚大献殷勤以示感激。可这个刚认识的斯勒巴尔,简直一点领情的想法都没有。猛则猛矣,早知道就放他一个人折腾去了,怎么也不会带着格里弗和巴尼安和他搅在一起。

巨蝎彻底疯了。放任何动物,或者昆虫,不可能忍受得了被某个人坐在脑袋上的屈辱。蝎刺也不管是不是会伤到自己,一下又一下地扎刺后背的斯勒巴尔。斯勒巴尔的感知非常灵敏,每每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侧身躲过那枚一尺多长泛着乌光的毒刺尖。蝎子前方长了三只复眼,两肋还各隐藏有一只,视野非常开阔。背部反而是它的盲点。感觉得到上面的压力,却看不到那个狡猾的对手,巨蝎在坑底不停地转身、跳跃。斯勒巴尔牢牢抓住鳞甲间的缝隙,始终没被整下来。利亚和格里弗、巴尼安也竭力阻挡巨蝎的反扑,将它限制在一个有限的范围之内。

斯勒巴尔终于有机会采取行动。他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条黑布,直接蒙在了巨蝎的眼睛上。

蝎子几乎立刻停下了所有动作。它那些身材较为正常的同类除了视力,还可以利用六条腿的末端传来的振动来发现猎物或天敌。然而,长成庞大的身躯好处是不再有人敢欺负它了,坏处就是天生的触感也因此降低了不少。被蒙上眼睛,还遇上这批不要命的硬手,简直就等于直接丢了大半条性命。至于两肋的眼睛,原本就是起辅助作用的,只能感知外界的动态变化,连远近大小都无法区分,根本没有替代的可能。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爬在它身上的人会不会用锋利的武器刺它、砍它?又或者是用其他卑劣的手段折磨它?活了一百多年,没想到却落在没有盔甲保护就像鲜美的沙漠蠕虫般软弱的人类手里,巨蝎还真是不服气啊!

见蝎子认命地停了下来,斯勒巴尔稍稍舒了口气。他接下来的举动令利亚等人感到诧异——他竟然趴在巨蝎的背上,双手平坦着抱紧它的身躯,就像对待一个柔情万丈的少女般。非但如此,他还对着面目可憎的蝎子说起绵绵情话来。只不过他说了些什么,底下的利亚一点都听不见。作为从遥远的帝国中央米索美亚来的访客,他们自然不可能知道斯勒巴尔正遵循古老的传统,与这头整个伊姬斯都罕见的蝎子建立共存的盟约。在之前的袭击事件中蝎女所使役的蝎子,正是通过类似的仪式成为她最可信的帮手的。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便不那么容易了。更何况眼前这头巨蝎生存的时间比斯勒巴尔的年纪大了五、六倍。要是它那么轻易地就会屈服,也不可能留到今天等他来抓捕了。利亚他们依旧全神戒备地等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看到年轻的伊姬斯人由蝎子背上坐了起来。他深吸了口气,缓缓移开遮住蝎子复眼的黑布。蝎子没有发作,而是静静地呆在那里,仿佛等待着什么。

斯勒巴尔向蝎子脚边的几个露出少见的微笑。有那么一瞬间,利亚将褐色皮肤的伊姬斯人与图拉克的形象混淆在了一起。

“我们走。”斯勒巴尔轻轻拍了拍巨蝎复眼间的甲壳。巨蝎发出一声低鸣。它用力伸展开所有的节肢,身上的绳索顷刻间迸裂开来,把格里弗吓得一缩脖子。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术,蝎子不但恢复了精神,力气似乎比之前还见长。斯勒巴尔抽出腰间的短刀,帮着蝎子将身上残余的绳子割断。巨蝎感到一阵轻松,它抖了抖身子,将鳞甲间的沙粒抖去。随后,一下猛力的跳跃,径直向上弹起。原本怎么也爬不出的沙坑,如今要跃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反倒是利亚、格里弗和巴尼安,手脚并用地爬到坑沿已是气喘吁吁。斯勒巴尔的手下都等在外面,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仿佛利亚的舍身相助反是多余的。

此时此刻的斯勒巴尔,表现出通情讲理的一面。

“你叫利亚,是吗?你们今天的表现,让我对卡利达德拉贡帝国的人有了不同的认识。”说感激的话,还保持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哼,至多不过是个伊姬斯的土地主罢了!利亚真想把图拉克的真实身份告诉这家伙,看看他还会不会这样高傲。

斯勒巴尔看了看远处的图拉克。“现在安全了,最好把你的主人叫过来。他似乎很担心你的样子。”

利亚心里知道,拖了那么多时间,要不是伊利芙儿和多尔夫阻着,图拉克说不定早就耐不住要凑过来看她了,虽然这违反他躲避危险的本能。最后,或许就像贝拉若斯(berares)的草甸上遇到的一幕一样,图拉克把自己也搭了进去。让利亚纠结的是,图拉克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仅仅出于他作为皇族的责任感更多些,就只有高高在上的神才弄得明白了。

利亚向远方招了招手,图拉克果然骑着骆驼迫不及待地跑了过来。一过来他便跳下坐骑,握着利亚地双手急迫地问:“利亚,你没事罢?”

利亚笑了笑,示意自己一切正常。

“有没有受伤?脸上有没有划破?”图拉克画蛇添足地多问了一句。

利亚沉声道:“多谢阁下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