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长于岭南,娇贵无比,一日色变,三日味变,在京中若想吃到新鲜的,不知要跑死多少驿马,除了宫中的贵妃娘娘,没人能有这个口福。
李萼未质问他一颗花树为何会结岭南佳果,也没问他究竟是什么身份,捡起荔枝吹了吹上面的灰,剥壳露出皎白果肉,咬了一口道:“真甜。”
少年笑了声,很不以为然,轻飘飘地道:“若用眼泪把我淹死,以后可就吃不到这么好吃的果子了。”
李萼嗯了声,腾出只手,把挂在面颊的泪珠抹干了。
自那起,她再没有在他面前哭过。
转眼,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少年成了树上的常客,时不时便要结一次“果子”,有各式时令蔬果,有喷香的糕点,有油盐酱醋,米面肉菜,有棉衣补品……数不胜数。
李萼靠着在树下捡东西,捱过了漫漫长冬,还将妹妹养胖了许多。
她问少年:“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怎么报答你。”
少年吊儿郎当学着戏腔,“事已至此,看来姑娘只能以身相许了。”
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哈哈着让她别往心里去。
李萼想了想,说:“那你等我两年,两年后我给我娘守完孝,就嫁给你。”
少年吓得掉下树,一头栽到地上。
这是一只颇为纯情的树妖。
没等两年,过完年后有一段时日,少年很久没有出现,
李萼茶不思饭不想,从白日等到晚上,到了夜里也不回房,扯了条被子裹身上,坐在树下接着等,日复一日。
天亮时,下了雪,少年狐裘乌靴,越墙踏雪而来,看到她的样子,哈哈大笑道:“李哭包,你是个木头脑袋吗?我不来你便傻等,我几日不来还好,可我若几个月不来,几年几十年不来,你都要这般等下去吗?”
李萼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眼底却炽烈如火,字正腔圆道:“你几个月不来,我就等你几个月,你几年不来,我就等你几年,你几十年不来,我就等你几十年,你一辈子不来,我就等你一辈子。”
她被雪冻到通红的眼眸中是坚若磐石的决然,将少年的讥笑声全部堵入喉头。
隔着茫茫飘雪,二人四目相对,第一抹晨辉刺破霭云,金辉映雪色,天地无声,万籁俱寂。
“回家去吧,”少年叹息道,“大半年了,总在这困着,不是个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