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抬手拈起画纸,呲啦一撕两半,团成纸团,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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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这是什么草,真好看。”
月上梢头,房中掌灯,灯火下,美人伏案作画,乌发披散,衣袖经襻膊高束,露出两条丰盈雪白的胳膊,凝脂一样细嫩无暇。
贺兰香随意挥上两笔,一片亭亭玉立的叶子便舒展了开,对好奇打量的春燕道:“不是草,是兰花,只不过还没画到花朵而已。”
医官叮嘱她要静心,她这几日把杂七杂八的诗词赋集看了个遍,现在轮到了靠画画解闷。
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
她其实不太喜欢这个寓意,总觉得有股自欺欺人的味儿,但是风尘窝里,都爱给姑娘添点遗世独立的噱头,譬如兰姨以前最常让她习的画便是兰花,好显得与众不同,冰清玉洁。
男人还真就吃这一套。
兰姨很懂男人,但不太懂女人,所以给了贺兰香抽身之机。
慢慢的,贺兰香顿了神,提笔的手也顿住。
其实她每想到兰姨,总不由得要怔上片刻。
她养了她,又想卖了她,反过来,贺兰香既恨她,又总想她。
当母女没有情分,做仇敌又差点意思,不上不下,别别扭扭。
纱窗映烛影,微风吹皱往事,勾起柳昏花暝。
贺兰香回过神,发现笔锋力透纸背,晕染大片重色,正要补救,门便在这时被推开,刀鞘与腰甲相撞的闷响格外渗人,森冷之气汹涌充斥,连房中灯火似都跟着暗下三分。
贺兰香都不必抬头,用脚指头去想都知道是谁,便懒洋洋掀了眼皮,千娇百媚地笑道:“更深露重,怎敢有劳谢大将军亲自来接。”
几日未见,谢折身上的凶煞气一如往常,身上的冷甲冷不过他的眼眸,看人时,眼里像聚了把隐秘刀子,漆黑里透着杀机。
他未理会贺兰香的挑逗,径直卸甲露出甲下便衣,又将满手冷甲往地上一扔,对她丢下干脆一句:“换衣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