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时便有一条汗巾子飞来,恰恰堵住了周宝兴张开的嘴,直气的周宝兴两眼发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不知死活的婆子被带上前对着慧安叫嚣起来。
“姑娘,奴婢不服!”
慧安闻言便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刘氏面前,微笑道:“哦?你有什么不服的,我现在容你分辨一二。放开她,我倒要听听她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身体一获自由,刘氏登时便道:“请问姑娘杖打奴婢夫妻依的是府中哪条规矩?奴婢们虽说命贱,没有姑娘尊贵,但就算是养条狗,主子任意打骂那狗还要吠上两声呢。奴婢们为主子尽力尽忠,劳心劳肺的,姑娘竟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姑娘就不怕寒了府中奴才的心?以后还有谁敢服侍姑娘?”
刘氏的话慧安还没作答,夏儿便先火了,怒喝道:“好你的刘氏,竟到现在还不知悔改,还敢指着姑娘鼻子叫嚣,诋毁姑娘,撺掇下人对姑娘生怨?这是一个尽忠的奴才会干的事吗?你一口一个姑娘,可曾真将姑娘放在心中敬着尊着,你但凡有一点良心,就不会也不敢这样对姑娘叫嚣,你以为府中的下人都没长眼啊?”
刘氏今日本就窝着一口气,心中已然不服到了极点,她本就是个蠢的,仗着男人的势当上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大厨房向来油水多,早就捞了个盆满钵满,在家那过的也是当家奶奶的日子,还买了十来个小丫头伺候着。
便是在侯府中那谁人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叫上一声刘婶子?在大厨房她领着一干婆子,哪个不可着劲的巴结她,嘴上抹了蜜一般说不尽的好话。
如今下人们都瞧着呢,她却受此屈辱,怎还忍得住?慧安发作她也就罢了,竟连夏儿这样的小丫头也敢指着她的鼻子教训,她要是忍下了那就不是她刘金花了。
故而夏儿声音一落,刘氏连跪都不跪了,蹭地站起身来,甩手就要去打夏儿,嘴里犹且骂道。
“我与姑娘说话,你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随意插嘴,今日我就先带姑娘教训你这小蹄子!”
她说着那巴掌便落了下来,可夏儿那是学过武的,岂会吃了她的亏?登时便侧开一步躲过了她那一掌,接着便抓住了她的手,刘氏见此,慌忙就上了脚,右脚抬起就往夏儿腿上踢。
慧安在一旁见此,眼眸一眯一个错身便将右腿送到了刘氏脚下,接着夸张的“哎呦”一声大叫,便向后倒去,整个人退了三四步,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登时院子中便静了下来,个个都不敢相信的盯着这一幕,愣住了。
刘氏竟然踢了主子!她竟敢对姑娘动了手,这是谁借她的胆子,这还了得!
方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便扑倒在了慧安面前,大声道:“姑娘?姑娘觉着怎样?可是伤到了筋骨?好个大胆的奴婢,居然以下犯上众目睽睽的就敢欺打主子?还愣着干什么,拖下去往死里打!”
刘氏一脚踢上慧安,她那脚其实只擦到了慧安的衣服角儿,谁知方才还站立好好的姑娘竟突然惨叫一声向后倒去,接着便捂住腿痛苦的呻吟起来,刘氏头一懵,登时便愣住了。
待方嬷嬷大喝一声,她刚醒过神来,便再次被汗巾子堵了嘴,拉过去就推上了条凳,一顿板子再次落下,这回却是比之上次更疼。
慧安哼唧了半天这才冲方嬷嬷眨巴了眨巴眼睛,扶着方嬷嬷的手站起身来,冲呜呜闷叫的周宝兴道:“我敬你夫妻乃是父亲提携之人,也算服侍了主子多年,不想你们却仗着主子信任就任意妄为,不将主子放在眼中。今日我不惩治你二人,只怕难以服众。”
她说着目光扫过那几个厨上的婆子,那些人不知是因冬天太冷,跪在地上受了冷气,还是给吓的,一个个皆面色苍白抖如筛糠,慧安的目光在她们身上一一扫过,道。
“至于你们,今儿我给你们个机会为自己分辨两句,若说的有理,可绕你们这一回。你们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刘婆子,我这院子里的翠丫便是你闺女吧?瞧在这面上我就不忍心发落你,但你们可都要想清楚了,别为了个不长眼的丢了几世的体面!”
这些婆子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两年府中早已慢慢分派了两党,一边以周管家马首是瞻,都是想拍老爷马屁的。另一些多是府中老人,唯方嬷嬷的命是从,心中那都装着姑娘。
两方明着暗着没少较劲,只可惜老爷先后发作了几个府中老人,周管家掌事之后更是处处打压和他作对之人,而那投了他的人则每每升官发财,安置在管事采办等位置上,故而那些眼皮子浅又随风倒的早就生了异心。
偏慧安年纪又小,又个不懂事的,方嬷嬷虽是有心,但到底碍着老爷是府中主子,又是姑娘的生身之父,故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使得府中越来越乌烟瘴气,也寒了那些老人的心,使得他们就算有心也不敢多言。
这回慧安突然来了这一招,发了狠地发作周宝兴两口子,老爷又到现在还不回府,只怕早就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或是根本就没接到报信,周宝兴两口子算是完了。
这些个婆子们要是到现在都瞧不出明堂来,那可就真是白长了一个脑袋了,因此慧安这一问,她们个个都想着赶紧的抹清自己再说,这以后府里的风向指不定就要变了,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刘氏。
故而便纷纷磕头,七嘴八舌地哭喊道。
“姑娘饶命,奴婢们都是出于无奈啊。”
“姑娘容禀,刘氏欺上瞒下,贪墨府中银财,还勒令奴婢们与她同流合污,若不然会被她踢出大厨房的。”
“对对,都是刘氏威逼奴婢们,她还多次放话,暗示奴婢们若是不和她一条心,她就叫她家的寻个错赶奴婢们出府啊……”
慧安闻言点头,冷声道:“原来这奴才竟连贪墨这样的事都做的出,秋儿,你带人去搜周宝兴的院子,这两个奴才有没有中饱私囊,一搜便知!”
秋儿闻言脆生生答应一句便带着人冲出了榕梨院,周宝兴两目圆瞪,却愣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他今儿便是有千言万语能为自己个分辨,但慧安上来就堵了他的嘴,牙根叫他有口难言,成了哑巴!
秋儿刚出去,还没一盏茶便带着人又冲了回来,另还抬着五口大箱子。那周宝兴自当了管事便在城东买了个独门小院,离侯府一来一回起码也得两盏茶的功夫,秋儿这么快就回来,显示早有人前去抄了周宝兴的家。
周宝兴一见那箱子登时心就凉透了,一头撞上条凳,满脸的不甘。
“打开!”秋儿一句话,那箱子被打开,前头两口箱子里面竟装的满满净是白花花的银锭子,另两箱子更是珠宝和字画,古董,多是府中物件。
饶是慧安心有准备也被吓的一惊,禁不住站起身来,盯着那些东西只恨不能上前亲自刮周宝兴几个耳光。
这些东西自不全是周宝兴贪墨的,实际上除了那最后的箱子里的银子首饰上好衣料子之类的,其它四口箱子那银子都是他要转移给孙熙祥的,那古董字画什么的却是他用赝品从府中换下来准备出卖后一并给孙熙祥交银票的,只是还没来得及竟就被慧安尽数抄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