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
楚云城瞪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般自言自语。
赤红的眼眸,蓄满了水光,再汩汩地流下,若非是被儿子楚时修扶着,只怕已经身体发软瘫倒在地面了。
“叶楚月!”
楚云城嘶吼:“你好狠的心,好毒辣的心,南音可是你的妹妹啊,你这样做,就不怕下地狱吗?”
“楚家主当真是贵人多忘事,竟忘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被你丢到了地狱,既已身入地狱,还怕多下一次吗?纵是下去千千万万回又何妨?”
少年说的云淡风轻,周边的亲人、朋友、师长、爱人,却都是听得眼热,无比心疼这个似有钢筋铁骨的孩子。
她的人生,她的从前。
在不为人知的故事里。
她究竟遭遇了多少不公,才能讨回一个迟来的公道,拿回自己的眼睛?
楚云城看着少年,忽然一怔。
眼前的景象好似与许多年前的画面重叠到了一起。
犹若幻影。
彼时——
他忍着痛,将被挖掉了一只眼睛尚且还在襁褓中的婴儿丢向了宛若深渊巨口的无间地狱,任由鬼灵飘荡的黑暗,吞噬掉他期盼了很久的女儿。
他的心隐隐作痛,心情却是复杂。
既希望女儿自生自灭,再无消息。
又盼望她能如世上无数又无数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在某个不算富庶的小镇,过着安稳的日子,时常会去后山的坡上仰头看夜空,透过斑驳疏影的秋日枝桠,看见了皎洁的白月,眼里是最纯净的光,却在盼望亲人的归来。
刺啦。
思及此,楚云城的心口像是插进了一把钢刀,又开始疼痛了起来。
“爹,阿兄,爷爷……”
楚南音的声音,让楚云城瞬间清醒了过来。
“雪挽歌!楚凌!”
楚云城怒视昔日的爱人和疼爱的孩子,愤然地大喝道:
“看到南音失去了光明,从此不再看人世间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你们就满意了?你们就高兴了?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
“这金瞳在南音的眼睛里九万年,早就和南音融为了一体,成为了她的东西,叶楚月拿走这眼睛,也没有任何的用处,你们于心何忍啊?啊?!!!啊!”
楚云城宛若野兽般的吼声,响彻在流光海域的四方,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浪花。
雪挽歌赤足而踏,身长玉立,望着楚南音的眼睛,不再凛冽,有了一道柔和。
作为长辈,孩子的母亲,有教导好女儿的职责。
南音和明月,都是她独一无二的孩子。
走错了路不要紧,切莫一生都是错路。
临死之际,悔之晚矣。
“南音立足于上界,无需金瞳,我会教导好她。”雪挽歌道。
“我不需要!”楚南音循着声音面朝雪挽歌,竭力睁开了两个血窟窿,好似恶鬼注视着母亲,“雪挽歌,这双金瞳我不要了,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的母亲,你该去死,去死,你会遭报应的,当年你也应该跟着去无间地狱!我不是你的女儿,不是!”
楚凌张了张嘴,终究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大楚的安宁,断在了这年春夏交接的诸神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