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么,为什么流寇没有其他活路呢?你说一个女人,居然敢拿着武器上来和你们拼命,我是怎么都无法相信。一个女人,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张准狐疑的问道。
“因为朝廷不给他们活路……”
卢象升话一出口,马上察觉到不对。
这不是在替流寇辩护,指责朝廷的不是吗?自己做为朝廷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好吧,现在准确的来说,自己已经不能算是朝廷的人了,革职以后,就和朝廷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哦,原来如此啊原来是朝廷逼得这些人没有了活路,只好起来反抗。而你,卢象升卢大人,奉朝廷的命令,去剿杀他们,去剿杀一群没有活路的人。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想办法给他们一条活路呢?这比单纯的杀戮不是有效快捷得多吗?”
张准不动声色的说道,好像非常虚心求学的样子。
“你!”
卢象升只好立刻闭嘴。
他发现,自己圈子兜兜转转的,结果又被兜了回来。一时没注意,他又指责朝廷的不是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现象,他从来不会指责朝廷的不是。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张准的圈套,故意引诱自己产生对朝廷的不满。但是,这件事,他的确很郁闷。
他在前线辛辛苦苦的剿匪,累死累活的,没日没夜的跟着流寇东奔西跑,不要说打仗,光是跑路,就能废掉半条命。而朝廷的其他官员,却在后面拼命的催生更多的贼匪。贼匪催生的速度,要比他清剿的速度快得多。但是,朝廷只会责备他们剿匪不力,绝对不会反思,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产生这么多的流寇。
夜深人静的时候,卢象升也曾经有过不解,有过怨言。这些怨言,当然不是针对崇祯皇帝,而是针对其他的朝廷同僚。他觉得自己干得很辛苦,很吃力,偏偏自己的诸多同僚,还在后面扯自己的后腿。要说卢象升对朝廷没有任何的不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甚至,卢象升对福王和襄王都有不满。因为,他们霸占了大量的田地,让太多的人成了流民,成了流寇的主要兵力来源。他还对当地的很多官员和大户人家不满,因为他们家里的粮仓都堆满了,有些粮食都腐烂了,就是舍不得拿出来救济灾民,结果造就了源源不断的贼匪。
每次流寇杀了又反,杀了又反,永远都杀不尽,甚至是越杀越多,卢象升就深深的感觉到,依靠武力,是不可能解决流寇的问题的。所以,他才会向朝廷提出《靖寇绥民八则》,提出要将绥民和靖寇并重的理论,希望朝廷在要求他和洪承畴拼命剿贼的同时,采取实际有效的措施,减少难民产生的速度和数量,铲除流寇产生的土壤。
但是,奏疏上去以后,就好像是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反应了。相反的,倒是责怪他们剿贼不力的斥责,不断的到来。朝廷的意思,显然是很明确的,只是要他负责杀人,其他的都不要管。甚至,有人曾经当面暗示过他,你到底是为朝廷说话,还是为流寇说话,屁股千万不要坐错了位置。
然而,这样的单一的剿杀策略,又怎么可能取得胜利?卢象升自己都对剿贼的未来胜利前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尽管他的这些忧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后来的大量事实证明,他在杀死一个贼寇的同时,至少又有三个贼寇出现,另外还有五个流民可能会变成贼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