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在国内待上一段时间,白色城堡收了一堆的信笺请柬。
希瑞尔常年不在国内,但以他的身份来说本来就免不了被人注目,就算是明知银月公爵性格古怪不喜交游,上流社会惯例的礼数也一点不会少。更何况,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少不得有人打这位年轻公爵的注意,也许真能得了他亲眼谁又说得准呢?
既然决定了引蛇出洞,希瑞尔就不急着去纽约看圣兰顿跟盖文玩耍。但他也没闲着,至少凯里就不解地看他上门拜访故交。不多,也就两三个,跟艾尔玛颇有渊源,到希瑞尔这一代,虽无过密的交情,但隔几年不定期拜访一次倒也是惯例的礼数。
这点动向,跟一直以来希瑞尔的习惯也没什么两样,若放在平时,拿它当一回事才是脑残了,但他现在了解希瑞尔的想法,所以总觉得有些怪异。凯里是知道那张“名单”的——连最至关重要的秘密都彼此分享的地步,希瑞尔极少还会瞒着他们什么——也知道自家主人最近在打某个不知名黑手的目的,但刚添了把火,不该安静坐着等火再燃起来么,什么都不管掉转过头去做别的事,真的好么?
凭希瑞尔的个性,当然不会被动等着别人的恩赐。有些事物一旦下定决心做起来真的不难。希瑞尔远离的是政治的话语权,而不是政治本身。身处于这个社会,该现世的光明正大曝光,该隐藏的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英格兰的狗仔又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他每日早晨看的报纸不是白看的。于是该了解的自然了解,该琢磨的只是没有叫人知道。
玩弄政治一向是艾尔玛家族的拿手把戏。
原版身上流淌着银月家族的血液,对于这方面的能力又何尝弱了半分,只可惜情感是最能蒙蔽人视野的东西,才能叫他什么都不知道被动地活生生被玩死。希瑞尔以前又做惯了运筹帷幄纵横捭阖的事,他想掌握权力难道还会叫人明白看出来?所以一向清心寡欲淡泊名利的人忽然关心起了政治大事这种奇怪的现象当然不会出现。
鉴于目标的那位是他此生最大的意外,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的布置是否会起到应有的作用,所以并不打算跟凯里解释什么。
事实上他的等待安静不到哪里去,因为奈登在堆积如小山的信笺中看到了一份有意思的。希瑞尔只看了一眼信封,就无奈拿起电话拨号:“萨曼塔?”
道格拉斯独女,从小寄养在叔叔家,家族世代从政,所以道格拉斯这个打小立志混灰的多年前已经被家族除名扫地出门。萨曼塔也是希瑞尔小时候为数不多的玩伴之一,因为牵扯到某些单相思的情感纠葛,所以论起关系来,两人该是极亲近的。
萨曼塔明恋他,嫁的人又是个妒心奇重的,希瑞尔也怕麻烦,几个照面后就敬而远之了。这几年一直没什么联络,骤然来个信他都意外好么。
打完电话通知私架定航线飞挪威。既然答应了邀约,对方目前又正在度假,那只能他过去找她,总不好意思叫女孩子赶过来寻自己。
那对年轻的夫妻竟然在罗弗敦群岛买了个海岛,也没打算开发改造,邀了些玩伴,依然就着那些砖红色的渔人小屋,日出捕鱼,日落归来,兴致起来大半夜都能乘船去往天边看美轮美奂的极昼风光。
果然夫妻之间的兴趣爱好是能共通的。希瑞尔觉得挺神奇。萨曼塔是那种标准的不要脸会死的上流社会女孩。生活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纠结美美美、买买买、比比比,唯一的乐趣就是叫自己更具备战斗力,现在叫她远避繁华都市离群索居上几个月,她竟也能欣然接受。
跟着一起出海,一人手里一根鱼竿,希瑞尔想起以前与道格拉斯一起钓鱼的样子就有点想笑:“说吧,非要见见我的原因。”
萨曼塔抖抖鱼线,坐态没有一点海钓的闲趣,反倒端庄得像是马上就要赶赴一场重要的宴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叹了口气:“这里美吗?”
子夜的白昼,当然美。这样的极景甚至充满了古老苍凉的瑰丽。但是希瑞尔一时竟摸不清她想表达的真实含义。所以不说话。
萨曼塔等了会没等到回应,没好气道:“还是这死样!顺话说能要你的命么!太失礼了你可是在一位女士交谈!”
希瑞尔:“……”
萨曼塔极不符合淑女守则地翻了个白眼,翻完后又端起架子,分分钟可以入油画的那种:“谎话我不说,你从小就跟有读心术似的,说得再像真的你也听得出来……总之,我受人所托,让你短暂地离开英格兰。”
希瑞尔瞳孔微微一缩。原本就静冷的表情更为严肃。
“至于这个人是谁……”萨曼塔轻轻抽了口气,“很抱歉,我不能说。而且我想,你不会逼问一位女士的。”
希瑞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后背有些发凉。他想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不是那一位……而是道格拉斯。萨曼塔当然会不问原因就受他所请,因为那就是她的父亲!
他抬眸看着萨曼塔歉意的眼神,把喉咙口的话慢慢咽了下去。
她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欲增加她的心理负担。希瑞尔的朋友本来就不多。就像他能因为萨曼塔的一句话赶到挪威一样,道格拉斯也很清楚,他更不可能为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