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谢了恩,这才起身入坐。正殿右手侧端坐着朝中重臣,靖康王自然坐在右首位,接下去自然是房丞相,端木大夫。因着皇上乃新皇,宫中嫔妃不多,皇后便下了懿旨准许朝中大臣携带夫人入宫,因此正殿左手侧此时也做得满满的,嫔妃们与身后的夫人旦是母女的皆频频相望,眉目之中传递着亲情。
皇上开了宴,众人也跟着喝了起来,几杯下肚,也就不那么拘束了,皇上高声与众臣谈笑着,这边嫔妃们与命妇们也闲聊起来了。
阶下坐于位首的西宁桢宇口中谈笑风生,眼神却频频朝我瞟了过来,眼中满是刻骨的相思痛,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转瞬不见。
我心头一酸,喉咙仿佛哽着一块硬物,鼻子微算,眼中升起一团雾气,咽在口中的糕点却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姐姐,今日大喜的日子,大家喝得这么尽兴,咱们姐妹俩也满饮一杯吧。”定宸太妃两杯下肚,脸颊微红,亲自替我斟满了酒。
我愣生生地扯开嘴角,露出一丝苦笑,端了桌上的酒杯朝定宸太妃一举,仰头一饮而尽,放杯之时却见西宁桢宇正凝视着我。
我口中的烈酒一直烧到胃中,呛得我几乎要流出泪来,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雪亮的悲哀之色,仿佛流星划过夜空般转瞬即逝溲。
可从他低头拿起酒壶不住往莲花金盏中倒酒,仰头畅饮的急切中,我知道他看见了,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匆匆别过头去,和定宸太妃闲说了几句,又夸皇后贤惠。
定宸太妃忙笑道:“皇后,还不快向皇太后敬酒。”说着又将我杯中的酒斟满,我呵呵笑着喝了下去。
皇上兴致颇高,传了歌舞助兴。乐声一起,便有一女子身着轻薄的轻纱舞衫,在伴舞众人的簇拥下缓缓盈步登台,闻乐起舞,纤长盈透的裙带随着旋转儿漫天飞舞,飘逸之姿,美若流云,赢得喝彩之声一片。
我因心中苦闷,在定宸太妃的劝说下又饮了两杯,竟觉着头有些眩晕,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头。定宸太妃忙关心道:“姐姐,你凤体初愈,不宜操劳,宴会怕是还有些时候呢,妹妹命人送你到偏殿歇息一会子吧。”
我头眩晕得厉害,便点了点头,由春桃扶了从后殿退了出去,偏殿倒也不小,装饰素净,春桃伺候我躺下,轻声道:“太后,你先躺会子,奴婢令小全子在外间守着,奴婢回去给您煎汤药过来。”
我本不想在大过年里服用汤药,于是便命人从昨儿个起便停了药,如今看来却是非服不可了,我点点头,不再说话,考入软软的被褥中恧。
朦胧中耳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眼前的灯光藤然亮了起来,我皱了皱眉头,眯着眼唤道:“春桃……”
回应我的却是一阵抽气声,我藤然想起此刻并未身在莫殇宫中,而是在福寿宫偏殿之中,忙睁开眼,转过头却赫然发现床前围了一堆太监、宫女,簇拥着皇上立在跟前。
我头疼欲裂,奇怪道:“皇儿,哀家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皇上冷冷地看着我,又瞟了旁边一眼:“朕也想问问母后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心下一惊,忙坐起身来,却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衣衫不整,忙拉了锦被捂着,却惊觉床前跪了一身着男子里衫之人,定睛一看,却惊出一身冷汗,失声道:“靖康王?!你怎么……..”
西宁桢宇早已醒来,浑身冷汗泠泠,重重地朝皇上磕了一个头,勉强道:“皇上,微臣…….”却藤然觉得如今再做任何解释皆是枉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上气得浑身发抖,看看西宁桢宇,又转过脸来,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冷冷道:“母后,你太令儿臣失望了,别人传,儿臣只是不信,想不到如今……”
此时我已猜到发生什么事了,想不到如今深居简出的我也有人要害,惨然一笑,喃喃道:“皇儿,哀家是被人所害!”
皇上内心波涛汹涌,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皇后见势不妙,轻唤了声“皇上”,待要再劝,皇上已骤然发作,厉声喝道:“卫公公,传掖庭令!”
皇后一听,看了我一眼,满脸担忧,又叫了声:“皇上……”
皇上恶狠狠地瞪着靖康王,杀意顿生,但几乎是立刻,又硬生生地压了下去,冷冷道:“靖康王酒后无状,御前失仪,着闭门思过,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再踏出王府大门一步!”
思过?这是明摆着的圈禁。但我仍是松了一口气,小玄子忙上前提醒呆跪在地上的西宁桢宇:“王爷,快快谢恩!”
西宁桢宇状似没有听见般僵在原地,小玄子忙使了一个脸色,小曲子忙带人上来掺着他磕了个头,架起他朝外而去,直到门口之时,他才淡淡开口道:“皇上,微臣本想待开春请辞,不想皇上连几日也等不了了……”
皇上全身一怔,愣在当场,半响才道:“卫公公,太后娘娘重病卧床不起,需留在莫殇宫中静心调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往打扰!”
皇上看了我一眼,毅然决然地转身而去,我只觉得心如死灰,手足发软,一动也动不得,只是愣愣地看着床顶。
混混沌沌地回到宫中,任由奴才们伺候着,任由小碌子等人劝说,也不再言语,入行尸走肉般活着,最常做的事便是坐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