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达喜欢玉石一辈子,见过的各种玉石不胜枚举,因此眼光利得很,一眼就看出这块和田玉狮子虽不算极品,但玉质莹润,也算不错了。
这两小辈能拿出这东西是也下了血本的,足以表现出他们的诚意。
到底两家长辈有交情,罗达也不想把事情做绝,他收起脸上虚伪的笑意,把和田玉狮子放回盒子里,推了回去,严肃地说:“世侄女,我不能收你这东西,拿回去吧。”
这是拒绝她了?钱珍珍以前用这一招对付钱世坤一向无往不利,现在被罗达拒绝,又是难堪,但更多的是愤怒,父亲不是说,这是他的至交好友吗?怎么连这点小忙都不帮。
季文明虽也错愕于这珍贵的和田玉狮子都无法打动他,但惹怒罗达实属不智,他愿意明着拒绝他们,而不是顺手收了礼,慢慢拖着他们已属厚道。
因而眼看钱珍珍要发火,他连忙拉住了她,先一步说道:“还请世叔指点一二。”
罗达明白他的意思,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他不会死心,索性实话实说:“季将军,你上次在大殿上被摄政王申饬,群臣避讳,我还是建议你过一段再想谋职的事。”
这就只差明晃晃地告诉他了,你不受上位者待见,下面的人见风使舵,谁也不会为了蝇头小利来提拔你,万一惹上头的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季文明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怒的。
他没跟京官接触过,没想到京城里的这些官员如此势利敏感,就因为他在大殿上被摄政王训了一句,这些人就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这会儿,季文明忽然对万氏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满。那些年,父亲病逝后,他以单薄的稚嫩双肩挑起家里的重担,放弃了念书,都不曾对万氏生出过一分不满。
相反,这么些年来,他在边关,很多次都想起家,想起小时候,每逢仲夏时节,傍晚他总爱坐在院子里的冬枣树下,读书习字,与父亲一起下棋,母亲总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怕他被蚊子咬,还总拿一柄蒲扇,在他旁边一摇就是一晚上。
那是他心底最柔软,最温暖的部分,也是一次次支撑他闯过尸山血海的动力。他无数次地告诫自己,他要出人头地,他要衣锦还乡,他还要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在回来的路上,他也曾无数次的遥望家乡,总恨不得眼一眨就能跨越千山万水,回到家,回到母亲的身边。
谁知回到家后,却不曾有他期盼中的温暖,反而是一地的鸡毛。
短短不过是来日的功夫,就颠破了家给他的美好回忆,如今儿时的温馨与和睦荡然无存,只有满心的疲惫与无奈。
季文明沉住气,压下满腹心酸,拱手对罗大人说:“还请世叔给指条明路。”
若是现在不疏通,傻傻地等吏部和兵部安排,就只能捡别人挑剩的,能有什么好位置。罗达官微人卑,做事谨慎,明哲保身,不肯拉他一把,但季文明相信,总有人不会顾忌这一点。
罗达这会儿倒有些明白钱世坤这位老友为何会看上了这穷小子了,就这份忍辱负重,不折不挠又不要脸皮的功力,就不是旁人能及的。搞不好还真能被他攀上什么大树,自己顺手卖他一个好也未尝不可,也免得这两人天天来他家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