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溯听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才骤然明白,自己这个便宜父亲,心中竟然是这么一个想法,这也难怪,自己反差如此之大,以韩侂胄之亲,一时间又怎么能接受?当下他站起身,噗通跪了下来,举手发誓道:“父亲,我是您的儿子,韩家的兴衰,不仅仅是您的责任,也是我的责任,昔甘罗十二便被秦王拜为上卿,本朝亦有十四岁的进士,若儿子一直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如今再世为人,却突然明白了许多道理,再无道理尸位素餐的过下去,请父亲相信孩儿,今日我父子所言之事,绝无第三人之晓,若有欺瞒,孩儿甘受五雷轰顶,形神俱灭!”
说到最后一句时,韩侂胄吓了一跳,连忙将他一把拉起,斥道:“岂有此理,你形神俱灭岂非让我韩家绝后,你这不孝逆子。怎可发这等毒誓,罢罢罢,既如此,为父且信你!你且说说,按你所言,为父当如何面对?”韩侂胄尽管疑心重重,但是他并非庸才,自己儿子能说出这番话,那么有前面的见识想来也并非不可能,难道此子真的是大智若愚,而这次事故却让他因祸得福,打开慧根了么?
韩溯看他已经能接受,心中微安,其实他刚才也很紧张,毕竟他所图之事甚大,若无韩侂胄的支持,绝难成功。如今看韩侂胄接受,他便将想好的东西说了出来。
“孩儿有三策献与父亲,一是借鸡生蛋,树立偶像,转移注意,父亲既然主张北复中原,应该极力推崇抗金英雄,如岳飞,张浚,韩世忠等国朝人物将他们的形象英雄化,高尚化,使之成为道德标杆,这样既能拉拢其支持者,同时也能为自己的政治主张造势。二是创设报纸,可以将一些不是国家机密又有利于父亲形象的政策加以宣传公布,争取百姓的支持;聘请一些文采出众,才思敏捷之辈主笔,掌控舆论导向,博取民众同情,甚至还可以打击反对思想,将朝堂上的矛盾转移到民间,借助民间的力量打击政敌。而报刊售卖,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三设立义学,以父亲私人出资设立,重策论时事,引入格物、经世、地理、军事等学科,面向无法进入太学以及科考不得志的士子,此为釜底抽薪之策,从此将有很大一部分士子投入父亲的阵营,届时择其优者举荐入朝,何愁羽翼不丰?而以士对士,将原本集中的矛盾分散,更有利于父亲从中取利。至于伪学,坚持打击其首脑,却不妨放宽对从党的限制,千万不可堵了他们的晋身之道,从古至今,文人最是蛇鼠两端,伪学之辈既然都是心口不一的伪君子,何愁他们内部不分化?若是一昧盲目打击,反倒让他们没了选择。但望父亲深思!”
韩溯一口气说完,全然不顾韩侂胄此时已经是目瞪口呆,好一阵才猛一拍大腿叫道:“妙极!想不到吾儿竟能有这般见识!真是天助我也!不过,溯儿,你说的那个什么报纸,面向民间开放,合适么?还有那个义学,还要拿出一些具体的方略来。还有那些格物,地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又去哪里聘请老师?”
韩溯听韩侂胄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代还没有非官方的报纸,于是他大略阐述了一下报纸的性质以及作用,不了本来还有点担心韩侂胄不能接受百姓参与政治,想不到他在听了韩溯解释之后,竟然立刻赞同:“嗯,这个东西要得,不过不宜由我们出面,溯儿,过两天我设宴庆祝你康复,我给你介绍个人,办报之事,便交给他吧。”
韩溯听了只是一愣便立刻明白了韩侂胄的意思,心中不禁暗呼一声“高明”,如此一来,更能凸显这份报纸的“客观性”。韩侂胄果然不愧是政治斗争中崛起之人,这份政治嗅觉堪称敏睿。